北京的秋天总像被揉碎的阳光染过，昌平的银杏叶黄得最早，沿着京藏高速往南口开，风里都飘着甜丝丝的银杏香。转过檀峪村的老槐树，就能看见天寿陵园的大门——两排银杏树夹着的铁艺门，门楣上的金字在阳光下闪着光，像有人把秋天的星星摘下来，嵌在了门上。
天寿陵园坐落在昌平区南口镇的檀峪村，位置选得极有心思：背倚天寿山余脉，山上的松柏像层深绿的绒毯裹着陵园；前面横着京密引水渠，清凌凌的水绕着流，偶尔有白鹭掠过，把远处明十三陵的影子揉进涟漪里。站在台阶上往四周看，山是软的，水是活的，连风都带着松针香，倒不像墓地，更像座藏在山里的花园。
园子里的“名人区”没特意圈起来，顺着山势种了海棠和玉兰，每座墓都藏在花木深处。侯耀文的墓在“曲艺园”西北角，墓碑是他最爱的铜制话筒，柄上刻着“相声演员侯耀文”。墓前石台上总有些小物件：小朋友攥来的糖瓜（他生前爱啃这个），老戏迷翻旧的磁带，还有人放郭德纲的新CD，说“师父得听徒弟进步”。上次见个穿蓝布衫的老人，蹲在墓前把磁带塞进随身听，侯耀文的声音飘出来：“我是郭德纲的师父！”老人跟着哼两句，眼泪掉进草里，海棠花也垂了花瓣。
陈晓旭的墓在“黛玉园”，白色大理石碑上刻着“绛珠仙草陈晓旭之墓”，旁边种着几株绛珠草，叶子像小扇子晃。墓前总摆着《红楼梦》，有精装本，有翻旧的平装本，还有人用毛笔写“一朝春尽红颜老”压在石头下。有次见个穿藕粉旗袍的姑娘，放一朵白玫瑰说：“林妹妹，今年桃花晚，我带玫瑰给你，别嫌俗。”风掀她的旗袍角，绛珠草晃了晃，像有人轻轻应了一声。
李默然的墓在“戏剧园”，碑上刻着《甲午风云》的台词“撞沉吉野！”旁边玻璃柜里放着他当年的剧本，纸页黄得发亮，边缘有铅笔批注：“邓世昌的怒是心里滴血的疼，不是喊出来的。”有个学表演的小伙子攥着自己的剧本念这段，声音带颤：“李老师，我上次演邓世昌，台下有人哭了，想起您说演戏要掏心。”风把他的剧本吹得哗哗响，像李默然在拍他肩膀说“好小子”。
要是想去天寿陵园，交通倒也方便：坐地铁昌平线到昌平站，转376路公交到檀峪村站，下车往西北走十分钟见银杏门。自驾更顺，京藏高速南口出口出来跟着导航，路过明十三陵神道时，石狮子像在指路。只是记住，这里是怀念的地方，别大声，别踩草坪，别用闪光灯——谁愿意打扰沉睡的人呢？
昌平的风裹着银杏叶飘的时候，天寿陵园的松柏还是深绿的。名人不是报纸上的“艺术家”，只是爱说相声的老头、演黛玉的姑娘、喊“撞沉吉野”的演员。他们的墓前没有铁栏杆，只有青草和鲜花，路过的人会慢下来，放首作品或说句“我想你了”。这不是墓地，是一群人的记忆在山脚下扎了根，长成不会凋零的花园。等明年秋天，我还会去，带着侯耀文的CD、《红楼梦》、李默然的剧本——跟老朋友们说说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