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风裹着湿润的桂香——街角的桂树才抽新芽，香得清浅，却把人的心思勾得沉下去。我抱着一束白菊站在公交站，想起去年此时去归山陵园的光景：车龙从陵园门口排到三公里外，外婆攥着外公的照片，挤在人群里直喘气，连句“老东西我来了”都没来得及说，就被推着往前走。
今年陵园推了预约制，我提前一周帮外婆订了周六上午的名额。一开始我也犯嘀咕：扫个墓而已，还要预约？直到上周踩点碰到负责预约的王姐，她抹着汗说：“去年清明一天接了九千多人，有的家属为抢车位吵架，有的老人挤得高血压犯了，志愿者扶去医务室的路上，还念叨‘没给娃他爸烧纸’。我们想了又想，分流不是拦着谁，是想让每个人都能好好和亲人‘聊聊’。”
预约过程比我想的简单。打开归山陵园公众号，“清明祭扫预约”入口就在“陵园导览”旁，像块温温的玉。填姓名、身份证号、人数，选时间段时系统跳提示：“9-11点人流量中等，适合带老人”——像长辈唠叨，贴心极了。选好9点提交，短信立刻来：“预约4月5日9:00-11:00，携带身份证，车位预留B区12号。”外婆凑过来看，眯眼笑：“比领社区鸡蛋还方便，去年找车位磨破鞋跟。”
周六早上，我们踩着晨光到陵园。门口没有拥堵，志愿者举着牌子：“预约通道这边走。”外婆攥我手，脚步轻了，松径上晨露滴在她布鞋上，她也不擦——去年此时，她鞋上沾的是挤掉的菊花瓣。到外公碑前，外婆蹲下来擦灰尘：“老东西，今年没人催了，我慢慢说。”她掏出外公爱喝的碧螺春，用陵园热水泡一杯，蒸汽绕着松柏飘起来：“你走那年我不会用电磁炉，烧糊了壶；现在会了，昨天煮了糖水蛋，你肯定要抢着吃。”风掀她白发，我忽然觉得外公就坐在石凳上，端着茶杯听。
旁边玉兰树下，穿藏青外套的叔叔在摆红烧肉——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。见我们他笑：“今年预约好，去年来晚了肉凉了，妈最嫌吃凉的。”他夹块肉放碑前：“妈，慢点儿吃，没人抢。”风里飘着肉香和松脂味，陵园暖融融的。
其实也有人说预约麻烦。楼下张叔皱着眉：“我不会用手机，是不是不能去看老太婆？”我赶紧说：“陵园有现场预约点，志愿者帮填信息；打个电话，人家还能上门约。”张叔拍大腿笑：“那我明天就去，省得去年挤得摸不着碑。”
离开时夕阳拉松影。外婆攥着外公照片，照片里外公穿中山装笑。她说：“明年还预约，慢慢走慢慢说。”风里桂香更浓，我忽然懂：清明不是赶场，是赴约——和亲人，和思念。归山陵园的预约制，不过是给约会铺块软地毯：不用跑不用挤，能蹲在碑前摸名字，说“我想你了”，再等风把这句话，轻轻送到云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