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的中华永久陵园像被揉进了一层薄纱，京郊的风裹着松针的清苦和远处溪流的湿润，掠过主道旁的银杏林——去年落的银杏果还剩几颗嵌在泥土里，新抽的芽尖泛着嫩黄。保洁阿姨正蹲在草坪边捡碎枝，竹筐里躺着半筐松塔，她说“这玩意儿晒乾了装布袋子里，给来祭扫的人当伴手礼，老人们说闻着松味踏实”。这样的场景，让“陵园”两个字少了些冷意，多了点“另一个家”的温软。说到“自选墓”，其实是陵园六年前推出的服务——不是拿本画册让你挑“墓型A”或“墓型B”，而是把园区划成了松岗区、草坪区、滨水区三个板块，每个板块里留着大大小小的“空白格”，像作业本上没写满的田字格，等着家属填进自己的故事。张阿姨选的是松岗区第三排靠樱花树的位置，墓基刚铺好的时候，她蹲在地上摸了摸青石板的纹路：“老伴生前爱蹲在阳台看小区的樱花开，有次为了捡落在窗台上的樱花瓣，差点踩空摔下去。”她选了最简单的直碑，碑身是浅灰色的花岗岩，只刻了“先夫陈默之墓”六个字，右下角加了个小小的樱花浮雕——那是找刻字师傅用砂轮慢慢磨出来的，师傅说“这活儿得慢，像给老辈人缝补旧衣裳”。而刚工作的小周选了草坪区的“生态墓”：墓碑是卧在草坪里的浅棕色石牌，只刻了名字和生卒年，旁边种了株四季青——他说“我妈最怕麻烦，总说‘死后别占地方，能当棵草陪着你们就行’”。所谓“自选”，从来不是“挑贵的”，而是“挑合心意的”——像给亲人选一件贴身的衣裳，布料要软，尺寸要合，针脚要密，得带着“他/她会喜欢”的笃定。聊到价格，其实像拆一盒精心包装的茶——得一层一层理清楚里面的分量。最基础的是“土地使用费”，和位置直接挂钩：松岗区因着树多安静，每平米费用比草坪区稍高，但也不过是“一杯奶茶钱乘以三百六十天”的区别；滨水区靠溪流的位置能听见水声，价格会再上浮一点，却让不少人觉得“值，像给亲人留了个能听戏的小茶馆”。然后是碑材与刻字费：普通花岗岩碑身几千块，汉白玉因质感细腻要贵一倍，有位雕刻师的儿子说“我爸一辈子跟石头打交道，汉白玉的温度他一摸就懂”；刻字的话，楷书比行书费眼所以稍贵，加浮雕要看图案复杂程度——张阿姨的樱花浮雕收了八百块，师傅说“得刻出晨露挂在花瓣上的样子”。最后是“长期维护费”，相当于陵园帮着“照看家”：每年清明修草坪、雨季涂防水胶、过年摆冬青，这笔费用算在总价里，像给房子买了终身物业险。很多人好奇“自选是不是更贵？”其实不一定。小周的草坪生态墓总价不到五万，和固定墓差不多，却圆了妈妈“当棵草”的心愿；张阿姨的樱花树位加花岗岩碑，七万出头，她说“比想象中便宜，能选到老伴喜欢的位置，比豪华墓强”；退休老师选的滨水区汉白玉碑，十二万，却换来了“雅”字——像他们当年在校园湖边背唐诗的日子。风又吹过来，裹着远处食堂的粥香，保洁阿姨的竹筐里松塔作响。她笑着说：“昨天有小伙子在松岗顶唱《平凡之路》，他爸的墓能看见整个银杏林——小伙子说‘我爸总说，要选个能看见风景的地方’。”说到底，这里的价格不是卖地的价签，是把“心意”换成可衡量的数字。就像保洁阿姨说的：“每一笔钱里，都藏着‘我记得你喜欢什么’的热乎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