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深时逛景仰园,风裹着银杏叶的香气往衣领里钻。穿过主路的松柏阵,转进西侧的树葬区,脚步忽然慢下来——这里没有高大的墓碑,只有一排排水杉、银杏、侧柏,每棵树的根须旁,卧着一方青灰或米白的石碑,碑面上刻着小字,有的是“父如松,四季常青”,有的是“妈,你爱的月季开了”。风掠过树梢,叶声沙沙,倒像谁在轻声说话。
景仰园藏在昌平十三陵的山坳里,不算难找。从市区出发,沿京藏高速往北,过了十三陵水库,看见路边立着“景仰园”的青石碑,再转进一条柏油路,顺着山形绕两圈,就能到入口。我去的时候是周三,停车场没几辆车,门卫大爷笑着指方向:“树葬区在西边,顺着鹅卵石路走,有木椅歇脚。”山坳里的风裹着松脂味,远处能听见十三陵水库的浪声,倒比市区里的陵园多了份清寂。
关于树葬卧碑的价格,我跟园区的王姐聊了会儿。她蹲在树坑边整理土,手里攥着把小锄头:“最基础的侧柏树葬,连卧碑带三年养护,六千五就能下来。要是选银杏、国槐这种‘活化石’树种,或者要汉白玉的卧碑(比花岗岩更润,刻字清楚),价格得往上走,一万五到两万不等。”她指了指湖边那排银杏:“上周有个阿姨,非选第三棵,说老头生前爱钓鱼,湖边能听见水响。她加了五百块,让工人把碑面磨得更滑,说要刻上老头的钓鱼照——现在技术好,能把照片印在碑上,不褪色。”王姐擦了擦汗:“其实价格差在‘心意’上,有人要靠路边的(方便轮椅),有人要靠花房的(爱养花),园区尽量顺着来,毕竟这是最后的‘家’。”
我蹲在一棵侧柏下,看见碑面上刻着“李建国,1945-2021,爱下象棋”,旁边的泥土里,插着根断了的象棋子——许是孙子来的时候,特意埋的。不远处,一对母女在捡银杏果,小女孩攥着满满一把,举给妈妈看:“太爷爷的树结的!”妈妈摸了摸她的头:“对呀,太爷爷说过,要给你留满树的白果。”风掀起小女孩的裙子,银杏叶落在她发梢,那一刻,树葬区的阳光忽然暖起来——原来这里不是“终点”,是生命换了件绿衣裳,跟着树一起发芽、长叶、结果,把牵挂变成每一阵风、每一片叶、每一颗白果,悄悄递到我们手里。

走的时候,王姐塞给我一片银杏叶:“这是那棵老银杏的,去年有个小伙子,把妈妈的骨灰埋在树下,今年每周都来浇花。上周他说,树的年轮里,肯定藏着妈妈的声音——风一吹,就能听见。”我把叶子夹在笔记本里,风里还飘着松脂味,远处的山坳里,传来一声鸟叫,像谁在轻轻喊“回家吃饭”。原来最好的告别,从来不是刻在石头上的名字,是藏在树里的,岁岁年年的陪伴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