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总带着点清透的凉,我沿着香山路往西北晃,过了买卖街的老商铺,忽然看见两扇青砖大门——门楣上启功先生写的“万安公墓”四个字,笔锋里裹着松烟的味道,像翻一本旧书的扉页。作为北京最有“故事感”的公墓之一,万安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光阴:古松翠柏织成绿网,青石板路绕着池塘蜿蜒,连风都带着松针的香气,像在说“慢慢来,这里的故事要细品”。
顺着入口处的银杏大道往南走,过了第三座石拱桥,眼前忽然铺开一片松树林——这就是“松园”,文化名人的聚集地。冰心和吴文藻先生的合葬墓就在松园的第三排,淡青色大理石墓碑上刻着他们的名字,下面一行小字是冰心写了一辈子的“有了爱就有了一切”。我蹲下来摸了摸碑身,凉丝丝的,旁边石缝里冒出几株三叶草,像谁偷偷种的希望。墓前的白菊是刚换的,花瓣上还沾着露水,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把一本《寄小读者》放在碑前,奶声奶气地说:“奶奶,我读了你的文章,知道爱是什么啦。”旁边不远处是王力先生的墓,这位语言学大师的墓碑简单得像他的学术风格,只刻着“王力 字了一”,墓前的石桌上摆着本翻旧的《古代汉语》,书页里夹着片银杏叶,叶脉清晰得像他标注的“仄仄平平”。

从松园出来,沿着“思源池”的长廊往东走,转过一座刻着“怀贤”的石牌坊,就到了革命先贤区。这里的墓大多刻着红色碑文,赵纫兰女士的墓就在最显眼的位置——她是李大钊先生的夫人,陪伴李大钊走过北大红楼的晨光,也扛过监狱外的风雨。墓碑上的照片里,她穿着青布衫,眼神温和却坚定,像在说“我懂你要做的事”。旁边的张申府和刘清扬夫妇墓更有意思,张申府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,刘清扬是早期妇女运动领袖,他们的墓前立着块小石碑,刻着“我们来自人民,回归人民”。风一吹,墓旁的格桑花晃了晃,粉紫色的花瓣落进旁边的池塘,惊起两只白鹅,扑棱着翅膀游远了。

往西北走,绕过飞檐翘角的“福寿阁”,菊园”——光听名字就知道,这是京剧名家的地盘。马连良先生的墓在菊园中央,汉白玉墓碑上刻着他的剧照:《空城计》里的诸葛亮,穿着银灰色蟒袍,手持羽扇,眼神里都是“稳坐中军帐”的底气。墓前的石栏上系着好多红色绸带,是戏迷们系的“平安结”,旁边的简介牌上写着他的“马派”特点:“唱腔像蜜里裹着姜,圆润里带点刚劲”。不远处是话剧演员于是之的墓,他演的《茶馆》王利发成了永远的经典,墓碑上刻着他的口头禅“戏比天大”,旁边的小花坛里种着他最爱的月季,红得像舞台上的幕布。我站在墓前,忽然想起他在《茶馆》结尾的台词:“我卖了一辈子茶,到头来连个茶馆都没守住”,风里好像传来茶馆的铜铃响,还有客人喊“来壶高末”的声音。
其实找名人墓一点都不难,入口处的导览图标得清清楚楚,或者关注“万安公墓”微信公众号,输入名字就能查到具体位置。上次我问门口的阿姨“于是之先生的墓在哪”,她笑着指了指西北方向:“往菊园走,看见‘戏比天大’的碑就是,那片月季开得最艳。”连保洁的大叔都能跟你聊两句:“马连良先生的墓前总有人放京剧磁带,有时候我打扫卫生,还能跟着哼两句‘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’。”
走出万安的时候,太阳已经爬到头顶,古松的影子短了些,风里飘来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