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陪朋友去延庆寻墓，车过康庄镇时，路边两排国槐忽然往山坳里延伸，尽头是片藏在青松间的绿地——后来才知道，那是延庆少有的合法陵园「静逸园」。朋友说，老人走前总念叨「想找个能闻见草香、看见天的地方」，市区陵园的高楼压得人喘不过气，延庆的风里却飘着玉米和核桃的味道，刚好合了心意。
延庆的合法陵园多依北山而建，像串在山脚下的念珠。比如靠近松山自然保护区的几家，离市区约80公里，走京藏高速转京礼高速，下了高速便是铺着柏油的乡道，沿途是齐腰高的玉米地、挂着青果的核桃树，偶尔有农妇挑着一筐酸枣经过，笑着问「来瞅墓地啊？前面的园子里有山景」。还有靠近野鸭湖湿地的陵园，虽离城区稍远，但车一拐进辅路，就能看见湖水泛着淡蓝波光，芦苇丛在风里晃成柔软的浪，连墓区的空气里都带着湿地的清冽。
我跟着朋友进了「静逸园」，入口的银杏树刚换了金黄衣裳，叶子落得满地都是，踩上去沙沙响像老人的絮语。主路两旁是修剪成圆球的冬青，月季枝桠上还留着干枯的花萼，像藏着去年的春天。每隔几十米有座青瓦小亭，石桌上刻着松鹤，桌角放着几支未燃尽的香，烟丝慢悠悠飘向山尖。最里层的墓区在缓坡上，墓位顺着山势排开，没有密密麻麻挤成一片——有的墓前种着三叶草，有的摆着多肉，一块墓碑上写着「妈妈的花园」，下面小字是「我种的月季开了，您闻得到吗」，风掠过的时候，连石头都软了下来。
价格是最实在的底气。销售说延庆地价低，所以普通双穴墓3万起步，能看山景的5万出头；树葬更环保，1万2就能选棵国槐，把骨灰埋在树下，立个刻名字的金属牌，每年春天来浇浇水，树长得越粗，心里的牵挂越沉。朋友选了个临小湖的位置，6万8，她说站在那里能听见风从湖面卷过来，像老人以前拍她后背的温度。
但最关键的还是「合法」二字。销售指着大厅墙上的公示牌：「民政部门的《殡葬服务许可证》、土地部门的《国有土地使用证》，少一个都不行。」朋友之前差点踩坑——网上有中介推「农家墓」，说村里的地只要2万，结果查不到任何资质，吓得赶紧退了。「不是怕花钱，是怕老人住得不踏实，」她摸着银杏树干，「要是哪天拆了，连个念想都没处放。」
离开时夕阳正往山后沉，把银杏叶染成蜜色。朋友把菊花放在墓前，花瓣被风掀起又落下。路边农户在晒玉米，香气裹着风钻进衣领——原来选墓地不是选个盒子，是选个能让思念扎根的地方。延庆的山不高，却能接住所有的云；延庆的湖不大，却能装下所有的风；延庆的土地不金贵，却能让每一寸思念都长得扎实。风里又飘来农妇的吆喝：「酸枣要吗？甜得很！」朋友笑着应，我忽然觉得，这里的每一寸土都带着烟火气，像老人从来没走，只是搬去了一个能天天看山、听水、闻庄稼香的地方，等我们每年来陪他晒晒太阳，说说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