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西的风总裹着松针的清苦与桂香的甜软,沿着大觉寺旁的小路往上走,绕过老槐树上系满的红绳,温泉墓园的木栅栏门就藏在两排银杏后。没有高耸的围墙,只有蔷薇爬满篱笆,门口石牌上的“温泉墓园”四个字,字缝里还长着几株小雏菊——倒像山里人家的后花园,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墓园。
进了门,青石板路顺着山势弯弯曲曲,左边清池里的睡莲浮在水面,夏天开粉白的花,蜻蜓总停在花苞上;右边桃林春天满树繁花,花瓣落在路人肩头,像谁随手撒了把碎雪。晨练的老人背着太极剑经过,会和管理员小李打招呼:“今个桂花开得浓?”小李擦着汗应:“刚给郭老墓前浇了水,您扫完墓去亭子里坐,香得能裹着人走。”
沿着石板路转过大红飞檐的小亭,郭小川先生的墓就在松树下。浅灰色大理石碑上,背面刻着他的诗:“我愿意像茶,把苦涩留在心里,散发出来的都是清香。”墓前石桌上总放着几本书——有他的《甘蔗林——青纱帐》,也有年轻人的笔记本,页脚折着角,写着“读郭老诗有感”。管理员说,周末常来学生,坐在石凳上读诗,有时候读着读着就哭了:“原来诗人的心里,装着这么多对土地的热乎气。”去年清明,穿白衬衫的男孩捧着刚出版的诗集来:“老师,我写了首诗,读给您听。”风掀起诗集页,正好翻到《望星空》,男孩的声音混在松风里,像和老友唠家常。

离郭小川墓不远的梧桐树下,是孙维世女士的安息地。她的墓碑设计成展开的舞台幕布,上面刻着《雷雨》《骆驼祥子》这些她导过的戏名。墓前石台上总有些小物件:迷你京剧脸谱、绣金线的戏服碎片、硬纸壳做的小舞台。管理员说,剧团的人常来,摆上便携音箱唱一段《雷雨》里的繁漪,或者《骆驼祥子》的虎妞,唱完把戏服碎片放在墓前:“孙导,这出戏我们还在演呢。”去年冬天,白发老太太捧着旧旗袍来,说是孙维世当年送她的:“我是她学生,她教我演戏时说,舞台是活的,就算台下没人,也要把动作做到位。”老太太把旗袍铺在墓前,风掀起衣角,像孙维世当年站在舞台边掐着腰指导演员的样子。
往南穿过月季园,木香花架下立着舒绣文先生的墓。米白色墓碑上刻着她《一江春水向东流》的剧照,“王丽珍”的眼神还藏着委屈与倔强。墓前花瓶总插着新鲜康乃馨,有时红有时粉,偶尔还有野菊花。管理员说,影迷常带桂花糕来:“舒先生爱吃这个,说是当年在上海拍戏时,总去巷口买。”去年秋天,中年女人拿着旧电影票来,是她妈妈留下的:“我妈省吃俭用买了张《一江春水向东流》的票,看了三遍,临终前说要把票带给舒先生。”她把电影票轻轻放在墓前,阳光穿过木香花缝隙,“舒绣文”三个字还清晰——那是妈妈用铅笔描了又描的。
黄昏时坐在墓园亭子里,看夕阳把银杏叶染成金红。风里飘着桂香,远处传来小李喊人浇花的声音。不远处小女孩跟着妈妈扫墓,举着蒲公英对着墓前吹:“奶奶,我送你星星啦!”蒲公英种子飘起来,落在郭小川的诗碑上,落在孙维世的幕布上,落在舒绣文的剧照上——原来死亡从不是终点,只是故事换了种写法。

温泉墓园就是这样的地方。没有过度的肃穆,却有人间烟火气:晨练的脚步、读诗的声音、唱戏的调子、送花的身影,连风里都飘着生活的温度。那些文化名人选择这里,大抵是偏爱这处“活着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