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春末总飘着槐花香，清晨的风裹着松针味钻进衣领时，我在昌平天寿陵园的银杏林里遇见了张阿姨。她蹲在一棵两米高的银杏树下，用手帕擦着树身上的铜牌——上面刻着"老伴儿陈建国 1952-2021"。"去年种的，现在都能遮着我膝盖了。"她抬头笑，阳光穿过银杏叶洒在脸上，没有清明常见的戚戚然。
这两年北京人谈身后事，越来越少提"买块地"，反而常说"留棵树"。生态树葬从"新鲜词"变成了"备选项"，不是因为便宜，是因为那种"和自然一起长大"的踏实感，比冷冰冰的墓碑更戳心。
说起北京的生态树葬，最先想到的是昌平的天寿陵园。它藏在军都山脚下，进门就是两排高大的油松，沿着坡路往上走，能看见玉兰树阵、银杏林、甚至一片小小的梅园。这里的树葬分"景观树葬"和"生态树葬"——景观树葬选的是玉兰、银杏这种观赏性强的树种，墓穴藏在树坑周围，用鹅卵石铺成小圆圈，旁边立着刻字的青石板；生态树葬更"彻底"，直接把骨灰和树的根系埋在一起，只在树干上挂个小铜牌。负责接待的王姐说，景观树葬价格大概3-8万，生态树葬便宜些，2-5万。"好多年轻人选玉兰树，说春天开的花像老伴儿当年穿的旗袍。"
往西城区走，阜成门边上的福田公墓藏着老北京的"烟火气"。这里的树葬区全是百年古柏，粗得要两人合抱，树底下的小石碑只比巴掌大一点，刻着名字和简单的诗句。"我爸是胡同里长大的，就爱闻柏木味。"来扫墓的小杨蹲在树底下，摸了摸碑上的"知足常乐"，"去年选的位置，才花了两万二，比买块墓地省一半，关键是守着老柏树，像还在胡同里住似的。"福田的树葬价格很实在，传统树葬1-3万就能拿下，不少老北京人就认这儿的"老味儿"。
要是喜欢自然野趣，延庆的八达岭人民公墓值得去看看。它挨着八达岭长城，抬头能看见烽火台，树葬区种的是山桃、山杏和五角枫。春天山桃花开得漫山粉，秋天五角枫红得像火，墓穴用的是可降解材料，埋在树底下半米深，连墓碑都没有，只在树身上挂个铝牌。"我妈生前爱爬山，说死后要守着长城。"来浇花的李哥举着水壶，山风把他的话吹得飘起来，"这儿的树葬2-5万，比市区便宜，关键是能看见长城，她肯定喜欢。"
还有石景山的长安园骨灰林，藏着最"接地气"的公益树葬。一棵侧柏只要几千块，没有华丽的装饰，只有树干上的金属牌写着名字和生卒年。每年植树节，陵园会组织家属一起种树，去年我看见个小朋友举着水壶，把水浇得满树都是，旁边的奶奶笑着说："太奶奶的树要喝饱哦。"公益树葬价格低，适合预算有限的家庭，可那种"一起种树"的仪式感，比任何昂贵的墓地都温暖。
其实树葬从来不是"退而求其次"的选择。我见过在银杏树下拍全家福的家庭，见过给树系红丝带的姑娘，见过带着孩子来量树高的妈妈——"爷爷的树比你高两头啦"，这句话比烧纸更让人安心。死亡不是终点，是变成一棵树，春天发芽，夏天遮阴，秋天落果，冬天藏在雪底下等来年。
清明那天，我又去了天寿陵园。张阿姨还在银杏树下，她把带来的桂花糕掰成小块，放在树坑里："老伴儿爱吃这个，以前总说等退休了去看银杏，现在倒先住这儿了。"风掀起她的衣角，银杏叶沙沙响，像有人在轻轻回应。
北京的树葬不是"埋"，是"藏"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