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风裹着槐花香往车窗里钻时,我正好过了怀柔城区的最后一个红绿灯。导航提示“前方三公里右转”,目的地是九公山长城纪念林——朋友说,那里的树葬区,藏在长城脚下的林子里。
其实九公山的位置不算偏,从北京市区出发,沿京承高速往北走大约60公里,到渤海镇出口下来,再顺着怀黄路往慕田峪长城方向开几分钟,就能看到“九公山长城纪念林”的蓝色路牌。不想开车的话,坐地铁15号线到怀柔北站,转乘H24路公交到“九公山”站,步行十分钟也能进园。沿途的风景最是勾人——公路两旁的山从浅绿慢慢浸成深绿,偶尔冒出几棵提前泛黄的银杏,像撒在山尖的碎金,连风都染着草木的清苦。
进了纪念林大门,沿主路往山上走五百米,松针的苦香先飘过来——树葬区到了。没有整齐排列的墓碑,只有条青石板小路顺着山脊往长城延伸。路两边的树长得自在:侧柏的枝叶像梳得齐整的墨发,银杏的叶子刚泛浅黄,风一吹就飘下几片,落在脚边沙沙响。再往里走几步,能摸到长城的残垣——青灰色城砖有的歪在土里,有的还立着,砖缝里钻着几株小蓟,像在和旁边的树说悄悄话。上次遇到位穿藏青外套的老人,蹲在一棵银杏树下浇花,铝制水壶里的水顺着树根渗进土里,他抬头时眼角有细纹:“我老伴儿以前爱捡银杏叶夹笔记本里,去年把她种在这儿,现在树比我还高半头。”风里裹着远处的松涛,混着老人的话音,突然觉得脚下的泥土都暖起来。
九公山的树葬最动人的,是和长城的那点“牵连”。顺着树葬区的小路再往上走百余米,就能碰到长城的敌楼遗址——只剩半面墙,墙根堆着碎砖,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轮廓。工作人员说,当初规划树葬区时,特意选了靠近长城的山脊,“长城是守着家国的,树是守着思念的,两者凑在一起,就像给心里装了个暖炉”。清晨来的话,能看到长城上的雾,像薄纱裹着山尖,树葬区的叶子上挂着露珠,阳光一照,每滴露水里都映着长城的影子;傍晚则是另一种模样,夕阳把长城染成橘红色,树葬区的影子拉得很长,风里飘着银杏的甜香,连远处的鸟叫都变得软乎乎的。

有次秋天再去,刚进树葬区就碰到阵风,银杏叶落了我一身。站在一棵侧柏下抬头,能看到长城的城砖顺着山脊往远处爬,直到融进雾里。旁边的树牌上写着“陈秀兰 1938-2020”,牌子旁边系着条褪色的红丝带,在风里飘得很慢。突然想起老人的话——原来生命变成树以后,真的会和长城一起,接着看春天的桃花开,夏天的蝉鸣响,秋天的叶子黄,冬天的雪落下来。而九公山的树葬区,就是这样一个地方:长城护着树,树藏着思念,风里飘着的,从来不是悲伤,是慢慢熬成暖的回忆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