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人聊身后事，总爱说“得找块能扎根的地方”。天寿园能在燕山脚下火这么多年，不是因为排场大，是它真把“扎根”俩字做进了骨头里——背靠燕山的缓坡，前有京密引水渠绕着园子转，园子里的侧柏种了快三十年，粗得能抱过来，风一吹，枝叶响得像奶奶摇蒲扇的声音。来这儿选穴位或是地宫的人，大多不是比“贵不贵”，是比“合不合心”。
先说大伙儿最熟悉的穴位。说白了，穴位就是“把人还给自然”的老办法——把骨灰埋进土里，立块碑，碑前留块小空地，能摆水果，能烧香，能跟亲人说说话。天寿园的穴位不挑那种“奇高奇险”的地儿，都选在能“晒着太阳、吹着风”的缓坡上。去年陪楼下的李婶选穴位，她绕着园子里的柏树林走了三圈，最后停在块能看见引水渠的地儿，眼泪一下子掉下来：“我家老周生前每天早上去渠边遛弯，说这儿的水味儿像他老家的河。”穴位的好，有温度”——你能在碑上刻他写了一辈子的毛笔字，能在旁边种他最爱的菊花，能把他生前戴的老手表埋在碑基底下，连风掠过碑身的声音，都像他从前拍你肩膀的劲儿。天寿园的师傅也懂这份心意，每回给穴位培土，都会特意留几株草籽在旁边，说“等春天发芽了，就像老人在跟你打招呼”。
再说说越来越多人选的地宫。地宫不是“地下仓库”，是给亲人留的“小房子”——藏在地下一层或两层，墙面用的是防潮的汉白玉，地面铺着防滑的石材，每间地宫都有独立的门，门里有暖光灯，有放骨灰盒的台子，有的还能隔出个小格子，放老人的老花镜、茶缸子，甚至孙子的幼儿园画。上回跟同事去看地宫，她摸着一间地宫的门说：“我妈生前最怕潮，总说衣柜里的衣服要晒三遍。这儿的防潮层做了三层，连墙缝都封得严严实实，她肯定喜欢。”地宫的好，是“稳当”——不用怕下雨冲了碑，不用怕虫子爬进骨灰盒，不用怕冬天的雪压坏了碑面。天寿园的地宫还有个巧思，每间都留了个小窗户似的开口，能透点自然光进来，不像想象中那么黑，倒像家里的北阳台，安静，却有生气。
其实穴位和地宫，压根儿没有“谁比谁好”的标准答案。要是你心里揣着“入土为安”的老理儿，想让亲人跟自然绑在一块儿，选穴位准没错；要是你更在意“干净、省心”，想给亲人留个不用总打理的地方，地宫就是对的选择。我见过选穴位的老教师，摸着碑石说“我要把家训刻在这儿，让孙子辈儿都能看见”；也见过选地宫的年轻人，把妈妈的丝巾挂在地宫的格子里，说“这样她还能像从前一样，每天换着戴”。天寿园的王师傅跟我说，不管选穴位还是地宫，他们都会问三个问题：“老人生前爱不爱晒太阳？”“有没有特别在意的小物件？”“想让后人怎么跟他打招呼？”问清楚了，再帮着挑地方，比“看风水”更实在。
说到底，选穴位也好，选地宫也罢，都是给回忆找个“能住下”的地方。天寿园的妙处，就是它不跟你讲大道理，只跟你讲“心意”——穴位的风里有渠水的味儿，地宫的灯里有家里的暖，柏树林子永远绿着，引水渠的水永远流着，你站在园子里，哪怕不说一句话，都能听见亲人的声音：“这儿挺好，我踏实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