沿着东五环辅路往东北走，过了半截塔路，两排高大的国槐像撑开绿伞的老人，枝桠搭成天然拱廊——这就是长青园的入口。没有夸张的门楣，没有冰冷的石狮子，风穿过槐叶的沙沙声，倒像在说“来了？进来坐会儿”。第一次来是去年清明，陪邻居张阿姨给老伴扫墓，我以为会撞见满院的肃穆，结果迎面撞见一只跳上石桌的花喜鹊，歪着脑袋看我们，张阿姨笑了：“你叔以前就爱喂喜鹊，准是他派来接我的。”
长青园的“生态”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，是踩在脚下的每一寸土地。往深处走，绕过人工湖的睡莲池，就是生态葬区——没有高大的立碑，只有树成排、花成簇、草成毯。树葬区的小银杏才抽新芽，树干上挂着刻名字的铜牌，风一吹叮当响；花葬区的月季刚打花苞，泥土里混着可降解骨灰盒，工作人员说“等花开了，香味就是他们的消息”；草坪葬区的结缕草长得齐膝高，巴掌大的青石碑藏在草里，像谁随手放的书签。去年陪朋友选树葬，她摸了摸小银杏的树干：“我妈生前爱煮银杏粥，选这个，以后每年来就能看见它长个子。”工作人员蹲在树坑边，轻轻把骨灰盒放进去，盖土时特意留了个小土堆：“这是给树根透气的，就像给老人留着窗。”
说到生态葬的价格，其实比想象中更“接地气”。咨询员小周翻着价目表说，目前主要分三类：花葬3200元起，选月季或牡丹花坛，骨灰混着花肥埋在根须旁，春天花开时整个花坛都是香气；草坪葬4500元到8000元，可降解骨灰盒埋在草下30厘米，青石碑或汉白玉碑刻着名字，比传统立碑省一半钱；树葬6800元到12800元，选小杨树或银杏这类速生树，连养护费和铜牌都包含，要是选成型的玉兰树，价格会高些，但比买块立碑还是划算。“上周有个95后姑娘来，说妈妈生前总说‘别给我买墓碑，浪费钱’，选了花葬才3500元，她笑着说‘妈，这下你能天天守着花了’。”小周说的时候，指尖划过桌上的菊花标本，像在说一件温暖的小事。
长青园的温度，藏在“不打扰”的服务里。园区有间“生命小屋”，咨询师是学心理学的，会陪家属坐一下午，不说“节哀”，只说“你想聊聊他吗？”；有免费的接送车，从地铁6号线青年路站直达园区，司机师傅会提前半小时等在出口；每年清明有“植树追思”，家属可以带小树苗种在生态区，园区免费养护；秋天办“菊香祭”，把家属寄来的菊花摆成花墙，风一吹，菊香飘满整个园子。上周看见个老人在草坪区剪草，他说：“我家老太婆选的草坪葬，我每天来帮她剪剪草，就像以前帮她理菜园子——你看这草多嫩，像她的头发。”阳光照在他银白的头发上，没有悲伤，只有温柔。
走出长青园时，夕阳把天边染成橘红，风里飘着槐花香。入口处的标语写着“生命是一场光合作用”，突然就懂了——这里不是终点，是生命变成树的年轮、花的花瓣、草的根须，继续在风里呼吸，在雨里生长。就像园里那棵五十年的老银杏，它见过太多人来来回回，可它从来没停过发芽——因为生命从来不是结束，是下一场春天的开始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