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九公山裹着松雾,长城的轮廓在雾霭里浮成淡墨色的线,像谁把历史的书页轻轻翻开了一角。松林里的风裹着松脂的香气,吹过脚边的三叶草时,带着点晨露的凉——这是九公山长城纪念林树葬仪式开始前的模样,没有哀乐,没有刺眼的白菊,只有松风与晨雾,悄悄接住家属怀里温热的思念。

净手的铜盆就放在松林边的老石墩上,温水是提前半小时温好的,37度,刚好是人体的温度。穿藏青棉麻衫的姑娘小周站在旁边,手指上裹着副旧毛线手套——后来才知道,那是上个月一位阿姨留下的,说"木柄铁锹硌手,你戴着护着点"。她声音轻得像松针落地:"阿姨,您净净手,咱们慢慢和叔说说话。"妈妈把手放进水里,指腹蹭过铜盆边缘的刻痕——那是往年仪式里家属刻的"松"字,被岁月磨得发亮。她抬头时眼睛红了,却笑着说:"你叔生前总嫌我手凉,说要给我捂一辈子,现在倒好,先享受到温手的福了。"

从布包里掏出叔叔的东西时,妈妈的手有点抖。那是副断了条镜腿的老花镜,用医用胶带缠了三圈——去年叔叔爬长城时摔了一跤,镜腿断了,他说"凑合用,这胶带是你上次给我买的,粘得牢";还有半团没织完的毛线,是他给小侄女织围巾剩下的,藏青色,和小周的棉麻衫一个色。小周帮忙把这些东西轻轻放在树穴旁的青石板上,石板是从山里捡的,表面有天然的裂纹,像极了叔叔手掌上的茧。"叔,这些您带着,上课渴了就含颗润喉糖——"她指了指石板边的橘子味糖,那是叔叔生前最爱的,"上次您说长城的风太干,我给您留了一盒。"

九公山长城纪念林树葬仪式流程-1

铲土的铁锹是木柄的,裹着层旧棉布,握在手里暖得像叔叔的手掌。爸爸先铲了第一锹土,土粒里混着松针和橡子壳,落在树穴里时发出细碎的响。"老伙计,我帮你盖盖被子。"他的声音有点哑,却带着股子热乎气——那是叔叔生前总说的话,冬天烤火时,他总把爸爸的手塞进自己怀里,说"盖盖被子"。我接过铁锹时,木柄上还留着爸爸的温度,铲起的土带着松针的香气,落在树的根须上时,像在给老朋友拍肩膀。小侄女蹲在旁边,用胖嘟嘟的手捧了把土,轻轻撒在树穴里:"爷爷,这土软软的,像你给我做的棉花糖!"妈妈蹲下来,摸了摸她的头:"爷爷会变成树的根,跟着松涛一起,看你上小学,看你穿花裙子跑过松林。"

红丝带是丝绸的,不会褪色,我在上面写"叔叔,看得到长城的云",小侄女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,说"爷爷的太阳是松针做的"。我们把丝带系在树桠上,风一吹,丝带便和松枝缠在一起,像叔叔生前总爱和我玩的"绑小辫"游戏。小周举着手机拍了张照,镜头里红丝带飘向长城的方向:"您要是想叔了,就看这张照片——丝带飘的地方,就是叔在看您。"

仪式结束时,太阳刚爬上长城的烽火台,松雾散成了细碎的光斑,落在每个人的肩头。小周端来姜茶,纸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过来,姜味裹着红糖的甜,像奶奶煮的暖身茶。她坐在石凳上陪我们,手指轻轻碰了碰树的纹路:"这棵油松是去年种的,现在已经长了半米高——您要是想叔了,就来坐会儿,树会记得每一阵风,每一句没说出口的话。"

妈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