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后,我跟着朋友小棠去郊外的青枫陵园。沿着石板路走进去,没见着熟悉的黑石碑和水泥墓冢,倒是道旁排着两列细高的小树苗——有银杏、梧桐,还有几株桂树,每棵树的主干上都挂着铜牌,刻着名字和一句短话:“妈妈的桂香,年年都来。”小棠站在一棵银杏下,摸了摸铜牌上的“李淑兰”三个字,轻声说:“这是我奶奶,去年春天埋在这里的。”我这才反应过来,这就是最近总听人提的“树葬”。
到底什么是树葬呢?其实不是把骨灰随便埋在树下那么简单。小棠跟我解释,奶奶的骨灰装在可降解的陶瓷罐里,下葬时挖了个半米深的坑,罐子里混了花肥,埋好后种上银杏苗。陵园的工作人员说,过个三五年,陶瓷罐会慢慢化在土里,骨灰里的矿物质会变成树的养分——也就是说,奶奶的生命,会变成银杏的根须、枝叶,变成每一片叶子的纹路。和传统土葬不一样,树葬没有硬化的墓碑,不用占整块墓地,连装骨灰的容器都不会留下痕迹,就像把人“还给”了自然。我忽然想起以前读的书,古代北方有些民族也有树葬的传统,把逝者放在树上,让鸟兽啄食,归于天地;可现在的树葬更像一种“温柔的回归”,不是“消失”,是“融合”——人从自然来,最后又变成自然的一部分。
那树葬有年限吗?小棠说,奶奶下葬前,他们特意问过陵园。青枫陵园的树葬分两种:一种是“生长期管理”,签20年的协议,到期后如果家属想继续,可以续交养护费,接着照顾这棵树;如果不想续,陵园会把树保留下来,因为那时骨灰早就和土壤融在一起了,根本没必要动。还有一种是“永久生态位”,其实就是承诺“永远不挪这棵树”,但工作人员说,其实所谓“永久”,是因为树长大之后,已经成了陵园生态的一部分,就算过几十年,也没人会去挖开土壤——毕竟,谁会去拆自己的“绿色记忆”呢?我后来查了查,不同地方的规定真不一样:比如杭州的一些生态陵园,树葬年限是25年;北京的某些陵园,年限是30年;还有的小城市,干脆没明确年限,说“树在,人就在”。为什么要有年限?陵园的经理跟我们说,主要是土地资源有限——陵园的土地是向村里租的,租期一般几十年,到期后要续租;而且树葬的初衷是生态循环,如果一直占着同一个位置,反而违背了“环保”的本意。比如有棵老槐树,葬了快30年,树根已经把整个坑填满了,就算想动,也没人舍得——那棵树的影子里,藏着太多家庭的故事:比如每年清明,都会有小孩在树下放纸鸢,说“爷爷会抓着风筝线”;比如秋天落槐米的时候,有人会捡回去做枕头,说“闻着像奶奶的药香”。
其实最让我触动的,是小棠讲的细节。奶奶生前爱养猫,埋她的时候,小棠往罐子里放了一撮奶奶织毛衣剩下的毛线。今年春天,银杏发了新芽,小棠蹲在树下,忽然看见树洞里有只小花猫,正蜷在那里睡觉——她拍了张照片发给我,说:“你看,奶奶的毛线,说不定变成猫的窝了。”树葬的意义,大概就是这样吧:不是在墓前烧纸哭一场,而是每次看到树发芽,就想起奶奶种的月季花;每次闻到桂香,就想起奶奶熬的桂花糖;每次风一吹叶子响,就像奶奶在说“小棠,多穿点”。它把“怀念”变成了具体的、可触摸的东西——不是一块冰冷的石头,是一棵会长大、会开花、会结果的树,是每年都能赴约的“春天”。

离开的时候,风掀起小棠的衣角,银杏叶飘落在她手心里。她把叶子夹进笔记本,说要带回去给爸爸看——爸爸去年出国,没赶上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