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听说九里山墓地，是朋友小敏聊起她奶奶选长眠地的事儿。那天她捧着热可可坐在我家沙发上，说原本以为墓园都阴森，结果奶奶到了九里山居然说“这地方不错，我喜欢”。
九里山在徐州西北郊，顺着襄王路往北过了九里山古战场遗址的大牌楼，再走几百米就是入口——两排爬着常春藤的石柱子，挂着块歪歪扭扭写着“九里山生态墓园”的木牌子，倒像邻居家的门脸儿。进了门是两排二十多年的松柏，碗口粗的树杆裂着细缝，像老人的手掌，夏天阳光漏过松枝洒下碎光斑，风一吹松针沙沙响，比市区公园还安静。再往里走是镜月湖，春天垂柳抽芽扫水面，桃花瓣飘在湖里像粉色碎纸；夏天蜻蜓点水，小鲫鱼摆着尾巴游；秋天柳叶黄了像小帆船；冬天冰面薄得能看见水草，管理员会立红漆牌子提醒“冰薄勿踩”。
小敏说奶奶第一次来就摸着湖边的垂柳念叨，和老家门口那棵一样，小时候爬树掏鸟蛋被妈妈喊着骂。最后奶奶选了靠湖的位置，说“能听见水声，跟老家的河一样”。墓地的陈阿姨五十多岁，总戴红袖章，见人就递温水说“台阶滑慢点儿”，还记着小敏奶奶爱吃韭菜鸡蛋饺子，某次小敏来晚了，阿姨留了盒温热的饺子。每年清明门口摆着几大箱新鲜菊花，志愿者笑着换烧纸，说“这花早上摘的带露水”，小敏把花插在奶奶碑前，照片里奶奶的笑像在说“比烧纸强”。
现在小敏每两周去一次，带奶奶爱吃的桂花糕或枸杞茶，说每次都觉得奶奶没走，就在湖边柳树下坐着等她。九里山墓地不是冰冷的墓园，更像藏回忆的园子——每棵松柏记着谁的念叨，每片湖水藏着谁的声音，每块墓碑留着谁的温度。它不让人害怕，反而让人想坐下来，摸着树看着水，把没说的话慢慢讲给亲人听。就像小敏说的，这儿不是终点，是个能跟亲人“聊聊”的地方，能把没说完的家常、没讲完的牵挂，都揉进风里、落在花上，轻轻递到亲人身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