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末总带着点温柔的倦意,天寿山的余脉把风滤得软了些,顺着京银路往西北走,过了十三陵的石牌坊不远,就能看见景仰园的大门——没有夸张的石狮,只是两排修剪整齐的侧柏,像在迎候老朋友。

进了门,青石板路弯弯曲曲往山边走,两旁的树不是那种刻意移栽的名贵品种,侧柏是种了十几年的老株,枝桠上还留着去年雪压过的痕迹;银杏林刚退了黄,地上还铺着一层没扫尽的落叶,踩上去沙沙响,像有人在耳边轻语。再往里走,能听见水流声——不是人工喷泉的轰鸣,是小清河的支流,顺着地势缓缓冲过,岸边的芦苇丛里藏着几只麻雀,偶尔扑棱着飞起来,落在不远处的墓碑顶上。墓碑的排列不挤,每块之间都留着半米的间隙,有的旁边种着家属自己带的月季,有的嵌在爬满常春藤的花墙里,最特别的是“花漾区”,每个墓碑前都有一方小花坛,春天开樱花,夏天开紫薇,秋天开金菊,连墓碑的石材都选了暖色调的米黄,像给每个名字盖了床温柔的被子。

负责园区维护的小王说,这里的工作人员大多做了五六年,谁的墓碑前爱放豌豆黄,谁的家属习惯下午来,大家都记在心里。上周遇到陈先生,他蹲在父亲的墓碑前擦照片,旁边的仙客来是去年冬天放的,小王用塑料膜裹了三层,怕冻着:“我爸生前爱养仙客来,去年冬天我没时间来,以为花肯定死了,结果一来看见小王裹得严严实实的,叶子还绿着。”还有李阿姨,母亲走的时候念叨着“要住在有花的地方”,景仰园的工作人员帮她选了“花漾区”的位置,现在每次来,都能看见旁边的月季开得正艳:“我妈以前总说,花是活的,能陪她说话。”

景仰园墓地怎么样-1

清明的时候,园子里会办追思会,不是对着话筒念悼词,而是摆几张长桌,有人带了老人爱吃的驴打滚,有人带了生前听的戏文磁带,工作人员会煮一大锅姜茶,放在保温桶里,谁过来都能倒一杯。去年清明我看见一位老太太,抱着老伴的照片坐在石凳上,旁边的工作人员没催她,也没说“节哀”,只是蹲下来,指着照片里的老头说:“叔叔以前爱下棋吧?上次我看见您放的棋盘,我爸也爱下,下次我带副象棋来,您教我两招?”老太太突然笑了,从包里掏出块桂花糕:“他生前就爱这个,你尝尝。”

其实选墓地哪有什么标准答案?有人图位置近,有人图环境好,但更多人来景仰园,是因为这里“像家里的后院”。陈先生说,去年冬天他加班到凌晨,突然想父亲了,开车过来,门口的保安没拦他,只是递了个手电筒:“里面黑,您慢点儿。”他走到父亲的墓碑前,看见小王留的纸条:“陈叔的仙客来我浇了水,您放心。”风里飘着松脂的味道,像父亲生前的木工房,他蹲下来,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,突然觉得父亲没走,就在旁边的银杏树下,等着他递一根烟。

出园的时候,夕阳把天染成了橘红色,侧柏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有人站在那里挥手。门口的保安笑着说:“下次来提前说,我给您留个车位。”风里飘来一丝桂香,是旁边的小花园里开了晚桂,不是那种浓烈的香,是淡淡的,像记忆里母亲晒过的棉被。

其实所谓“好墓地”,不过是让思念有个能落脚的地方——有树,有河,有人记得你爱的人喜欢什么,有人把每一个名字都当成活人来待。景仰园没那么多花哨的宣传,它像一杯温温的茶,入口不烫,却能暖到心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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