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积水潭桥东的公交站台上——这是去九公山长城纪念林的第一站。站台后那排老槐树的树洞里,还塞着去年秋天的银杏叶,旁边便利店的玻璃柜里,热乎的糖油饼正冒着白汽。7点整,蓝色中巴车准时停在这里,车身上浅黄贴纸写着“九公山纪念林专线”,司机王师傅圆脸上挂着笑,帮拎着纸花的张阿姨扶上台阶:“阿姨,您坐前面,腿能伸开。

车驶出城区时,窗外的楼群慢慢矮下去,换成成片的玉米地。风卷着玉米叶沙沙响,像谁在轻声絮语。中途在十三陵镇政府门口停5分钟,王师傅摸出根烟,却先绕到车后帮一位大爷搬脚边的木盒——盒上刻着“爱妻淑兰”,大爷抱着盒子的手在抖,王师傅轻声说:“我帮您放座位底下,稳当。”旁边卖煎饼的大姐凑过来,往王师傅手里塞了个热乎的煎饼:“早上没吃吧?垫垫肚子。”王师傅笑着接过,咬了一口,煎饼香混着玉米香飘进车厢。

车开进九公山时是上午9点,阳光把长城残砖照得发亮,山脚下的纪念林里飘着桂花香。王师傅把车停在老柿子树下,鸣了声短笛:“到了啊,拿好东西,慢点儿下。”张阿姨拎着纸菊花下车,回头对王师傅说:“下午4点我来坐车,帮我留个靠窗的位置。”王师傅点头:“哎,记着呐,您上次说要看夕阳。”旁边穿粉色外套的姑娘蹲在地上捡花瓣,风把她的桃花瓣吹得满地都是,王师傅过去帮她捡,装在透明塑料袋里:“姑娘,这样就不会散了。”姑娘笑着说谢谢,塑料袋里的花瓣像裹着一层光。

下午2点和4点的返程车依旧停在柿子树下。王师傅提前10分钟摆好保温桶,里面装着熬了半小时的姜茶。张阿姨倒了杯,递我手里:“山上风大,喝点儿暖的。”旁边一位大叔正翻书包,急得额头出汗——他把装着照片的布包落在车上了。王师傅一拍大腿:“别急,早上我扫过座位,帮你收在驾驶座抽屉里。”说着拉开抽屉,布包上还沾着桂花香。大叔接过布包,攥着王师傅的手不放:“多亏了你,这是我妈唯一的照片。”王师傅笑着摇头:“应该的,上周还有个阿姨落了布包,我绕20公里送回去,阿姨拉着我哭了半天。”

九公山长城纪念林班车路线-1

返程的车窗外,夕阳把云染成橘红色。张阿姨靠在我肩上,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:“你看这班车多好,司机热心,沿途能看玉米地,比自己开车舒服多了。”我望着窗外,路灯慢慢亮起来,把路面照得软软的。忽然想起王师傅说的,他开这班车5年了,每年秋天帮乘客捡花瓣,冬天在保温桶里装姜茶,甚至记住了常来的乘客爱吃甜口还是咸口。原来最贴心的路线从来不是最快的,是车窗外的玉米叶、手里的热姜茶,是司机师傅递过来的煎饼,是捡花瓣时的那声“我帮你”——这些藏在路线里的温度,比任何导航都准。

车到积水潭时,天刚擦黑。王师傅站在车边,望着乘客们走远,才摸出根烟。风里飘来便利店的糖油饼香,他抬头看看老槐树,树洞里的银杏叶又落了一片。明天又是新的一天,他会准时在7点停在这里,帮张阿姨扶上台阶,给大爷搬木盒,给姑娘捡花瓣——这趟班车,载的是思念,是牵挂,是山风里裹着的,最暖的人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