顺着京平高速往东，过了金海湖的淡青色山影，手机导航的语音忽然软下来：“您已到达归山陵园附近。”抬眼望去，两排侧柏像老家村口的老哨兵，站在乡道两旁，风穿过枝叶的沙沙声，竟和记忆里奶奶院儿里的老槐树一个调子。
进了园区，第一感觉是“松快”——没有笔直的神道，没有高耸的牌坊，山坡顺着自然的弧度铺展开，碎石子路踩上去沙沙响，像踩在老家后山的落叶堆里。路两旁的树不只有常见的侧柏，还有桃树、梨树、枣树，都是平谷本地的品种。春天桃花开时，花瓣会飘到碑石台面，像给故人捎去的花笺；秋天枣子熟了，偶尔有几颗落在石凳上，像故人留的小零嘴。东坡的位置最受欢迎，站在碑前能看见远处的金海湖，湖水蓝得像块被阳光晒暖的宝石，云影掠过，连碑上的字都晃出温柔的波纹。
园区里的设计藏着不少“平谷味儿”。入口处的“归心亭”用房山青石板砌成，亭梁上刻的“安之若素，归彼南山”是村里老会计式的楷书，笔锋里全是踏实劲儿。亭子里的石凳面磨得发亮，常有扫墓的人在这儿歇脚——有次我看见一位阿姨蹲在石凳旁擦落叶，念叨着“他生前就爱坐这儿晒太阳”，工作人员没说话，只递了瓶温热的矿泉水。
往深处走是“记忆林”，每棵树下挂着小木牌：“爷爷的茶缸泡过的菊花”“妈妈的绣球花今年开了三朵”“爸爸的鱼竿还在阳台”——没有华丽辞藻，全是家常话，像家人凑在一块儿唠嗑。负责这片林的小伙子说，树都是家属自己选的，有位大叔为父亲移了棵老家的桃树苗，现在比人高了，夏天结小毛桃，大叔每次来都摘几个放在碑前：“爸，这桃甜，跟您以前种的一个味儿。”
最安心的是这儿的服务。上周陪邻居张阿姨选墓，她攥着老伴的照片反复念叨“要向阳、要近树”。客服大姐没催，跟着她走，手里攥着薄外套：“阿姨，风大，披上。”看见张阿姨摸碑石纹，她蹲下来指着青石板说：“这石头跟平谷山上的是一个脉，凉丝丝的，跟老家门槛石一个触感。”最后张阿姨选了东坡第三排，抬头看见金海湖的波光笑了：“这儿好，他能看见湖，跟以前钓鱼一样。”
离开时站在门口柏树下望，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，落在碑石上像有人轻拍。风里飘着桃树香，混着远处鸟叫，忽然懂了为什么说归山陵园“像家”——它没把自己当陵园，而是平谷的一块“后山”，留给想“回家”的人，留给想跟故人“接着唠家常”的人。
选墓地选的不就是份“安心”吗？归山陵园没有华丽包装，把平谷的山、树、热乎劲儿揉进每块石板、每棵树里。像张阿姨说的：“这儿不是‘埋人的地方’，是老伴儿换了个院子，接着住咱平谷的家。”风再吹过来，林子里的鸟叫像老家院儿的麻雀，热热闹闹的，一点都不孤单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