济南的南部山脚下,归山陵园藏在一片松柏林里。沿着蜿蜒的石板路走进去,风里飘着松针的香气,偶尔能听见远处的鸟鸣——很难想象,这样一处像公园的地方,是很多人心里“最后的家”。
关于归山陵园的墓地面积,官方说近200亩,但你走在园区里就能感觉到,这个数字不是堆出来的冷数据。不是所有土地都用来立墓碑,园区里三分之一的面积是“活的”:主路两旁的樱花树道,每年春天开得像铺了层粉云,有次我看见个小姑娘站在树底下拍照,说“奶奶的墓就在旁边,我要把樱花拍给她看”;中心小广场的石亭里,常有家属坐在一起剥橘子,聊的是“去年这个时候,他还跟我们一起吃橘子”;还有那片竹林,里面藏着生态葬的纪念墙,墙面上刻满名字,旁边的竹子长得直挺挺的,像在替谁守着什么。真正用于墓葬的区域,大概占六成多,分成了好几个区:最东边是传统立碑墓,碑身是青灰色的花岗岩,刻着工整的楷书;中间的草坪葬区,墓碑嵌在青草里,只露出一块手掌大的刻字石,看着像给草地戴了串银饰;西边新辟的树葬区更有意思,每棵树下埋着一个骨灰盒,树牌上写着逝者的名字,有棵国槐下面写着“爱养花的李阿姨”,树坑里还埋着她生前种的月季籽,今年春天真的冒出了芽。
为什么要留这么多“不实用”的空间?我问过园区的老周,他在这里做了十年管理员。他蹲在石亭台阶上抽烟,说刚开始规划的时候,领导就说“别把这儿做成冷冰冰的墓地”。“你看那对老夫妻,”他指着樱花道旁边的墓,“老头是工程师,老太是老师,他们的墓旁边有棵樱花树,是儿子种的。每年清明,儿子都会带个野餐垫,铺在树下,摆上老头爱喝的茶、老太爱吃的桂花糕,说‘爸妈,咱们一起吃顿饭’。要是没有这条樱花道,这顿饭能在哪儿吃?”老周说,其实很多家属来这儿,不是只烧个纸就走,他们要散步,要回忆,要找个地方“跟那个人再待一会儿”——这些公共空间,就是给生者留的“温柔的角落”。
上星期我又去了趟归山陵园。樱花刚谢,地上落了一层粉花瓣,有个小朋友蹲在花瓣里捡,妈妈在旁边说“轻点儿,别踩坏了”。小朋友仰起头问:“妈妈,这里的花是给爷爷开的吗?”妈妈摸着他的头说:“是呀,爷爷在里面看着我们呢。”风把花瓣吹起来,飘向远处的松柏林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归山陵园的面积从来不是重点,重点是每一寸土地都装着“心意”:松柏林装着宁静,樱花道装着怀念,石亭装着故事,连草坪里的每棵草,都装着某个人的“刚好”——刚好能让逝者安心,刚好能让生者放心,刚好能让“离别”,变得不那么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