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清晨的风里还裹着些凉意,我抱着一束白菊走进天堂公墓的大门。柏油路两旁的国槐刚抽出新绿,树影里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扫墓人——有的蹲在碑前把脸贴在石面上,有的摸着碑上的名字轻声说“妈,我带了您爱喝的茉莉花茶”。常有朋友问,这座在北京大兴区守了近30年的公墓,到底藏着多少块墓碑?今天我想顺着风里的菊香,慢慢说给你听。
天堂公墓的故事始于1994年。那时这里还是大兴区榆垡镇的一片荒地,后来被民政部门规划为公益性公墓,名字取“愿逝者得天堂”的意头。如今走进园区,10余个分区像一本摊开的书:入口处的“福安园”是最老的传统立碑区,碑与碑之间的间距留得宽,适合家属蹲下来聊天;往深处走,“逸贤园”的碑身更简洁,多是黑色花岗岩,刻着“父亲的相机里,藏着整个秋天”这样的句子;最里面的“青竹园”绕着一片银杏林,是近几年新辟的生态葬区,连路都是用碎石头铺的,踩上去沙沙响。公墓管理处的王姐在这儿工作了15年,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说:“截至去年年底,园区总共安葬了约2.8万位逝者。要是算传统墓碑,得有2.5万座——生态区的树葬、花葬不用大石头,而是把名字刻在树下的铜牌或者花池的石牌上,那部分只能算‘记忆标识’,数量少了3000多块呢。”
这些墓碑从来不是冰冷的石头。在“福安园”的老松树下,我见过一块刻着松鹤浮雕的汉白玉碑,碑顶雕着两只小石狮,碑身上的字是用金漆填的:“先父李守业,生于1932年,卒于2015年,一生守着粮油店,养了五个孩子。”旁边的碑更有意思——是位老厨师的,碑面上刻了一把锅铲和一行小字:“我做的红烧肉,比饭馆的香。”王姐说,每年都有家属来找他们定制“专属碑”:有位女儿把妈妈生前织的毛衣图案刻在碑上,针脚都清清楚楚;有位儿子用父亲拍的晚霞照片做成碑面的瓷像,阳光一照,晚霞像要流下来;还有对老夫妻的合葬碑,刻了他们金婚时拍的照片——爷爷穿着中山装,奶奶戴着珍珠项链,两个人的手紧紧拉着。“上次有个小伙子来,说要把爸爸的摩托车头盔刻在碑上,”王姐笑着说,“我们找了石雕师傅,把头盔的纹路雕得跟真的一样,小伙子看了当场就哭了。”
其实最动人的从来不是数字。上周我碰到一位张阿姨,她蹲在“福安园”的碑前,用湿巾慢慢擦着碑上的灰尘。“我老伴儿在这里住了8年,”她指着碑旁边的新碑,“去年旁边添了三块新碑,有一块是个小姑娘,才25岁,碑上刻着‘愿你在天堂继续画漫画’。”公墓的工作人员每天都会绕园区走三圈:把倒了的鲜花扶正,把碑上的鸟粪擦掉,遇到忘记带工具的家属,递上一把小刷子或者一块湿巾。有次我看到一位保洁阿姨蹲在碑前,用棉签擦碑缝里的泥土,她说:“这碑上的字是家属用心写的,得擦干净,不然逝者看不见。”
离开的时候,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。我望着远处的“青竹园”,银杏树上的铜牌在风里晃了晃,像有人在轻轻招手。忽然明白,人们问“有多少墓碑”,其实是在问“有多少想念被好好安放”。天堂公墓的2.5万块墓碑,每一块都藏着一个未说完的故事:有老北京的胡同往事,有年轻人的热血青春,有父母对孩子的牵挂,有爱人之间的承诺。这些故事不会被风吹走,不会被雨打湿,它们变成石头上的字,变成树下的铜牌,变成每一阵吹过公墓的风——风里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