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清晨总醒得早,我揉着眼睛摸手机,才五点十分,妈妈已经在厨房熬好了小米粥,蒸汽裹着米香飘进房间。“赶紧吃,”她擦着手往我碗里盛粥,“老张家的班车还是五点半在路口等,咱们得早去占个靠窗的座——你爷爷以前就爱坐窗边,说能看见路边的油菜花。
风里还裹着点凉,可路边的桐花已经开得满树雪似的,我抱着妈妈蒸的艾草青团,远远就看见那辆蓝白相间的班车——车身上贴着手写的红纸条“炎黄陵园清明专线”,是张师傅去年清明自己写的,墨色已经淡了点,却比印的还亲切。张师傅的大嗓门隔着玻璃都能听见:“王婶儿,您那艾草团可别忘给我留俩!”王婶儿拎着竹筐笑:“就记着吃,先帮我把这筐纸菊放后备箱——我闺女在外地,特意让我多带点。”
上车时,张师傅的保温杯碰了碰我的手背,杯身挂着个小葫芦,是去年清明住在巷口的周爷爷送的,周爷爷说“跑夜路,挂个葫芦保平安”。邻座的李阿姨一见我就塞过来个热乎的艾草团:“刚蒸的,香得很,垫垫肚子——你小时候总跟在你妈屁股后面要这个,现在都长这么高了。”她旁边的婆婆攥着束白菊,花瓣上沾着晨露,婆婆摸着花瓣轻声说:“你爸以前最嫌白菊素,可走的时候攥着我递的白菊,说‘还是这个香’。”后座的小伙子扶着爷爷,爷爷的腿有点不利索,小伙子把外套铺在座位上:“爷爷,您靠会儿,还有二十分钟——我昨天跟您说的纸飞机,放包里呢,等下给爷爷看看。”爷爷点头,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纸飞机,是小伙子昨晚叠的,边角还沾着胶水:“你爸小时候也爱玩儿这个,我总说他‘多大的人了,还跟个孩子似的’,可他偏要给你叠,说‘等我孙子长大,我教他叠更大的’。”
班车慢慢开出城区,路边的油菜花田铺成金色的海,风把花香灌进窗户,有个小朋友坐在奶奶腿上,举着纸飞机喊:“爸爸,飞机要飞啦!”爸爸笑着把飞机往上抛:“等下到了,咱们把飞机给爷爷,爷爷以前也爱给你叠这个。”小朋友歪着脑袋问:“爷爷在天上能接住吗?”奶奶摸着他的头:“能啊,爷爷就站在油菜花田那边,看着咱们呢——你看,那朵最大的油菜花,就是爷爷变的。”我望着窗外,忽然想起去年清明,爷爷坐在这辆班车上,指着油菜花田说:“你看,那片花是我去年种的,等明年开了,咱们再来看看。”可今年,爷爷已经在陵园里,守着他种的油菜花了。
等班车停在炎黄陵园门口,太阳已经爬过树梢,张师傅跳下车扶着车门喊:“慢点儿下,台阶滑——王婶儿,您的纸菊别忘拿!”王婶儿拎着竹筐笑:“忘不了,等下给你留两朵。”李阿姨的婆婆攥着白菊,一步步往陵园里走,小伙子赶紧扶着:“奶奶,我扶您,台阶高。”婆婆摇头:“我自己走,你爷爷以前总说‘人老了,得自己多走两步,不然魂儿都懒了’。”
我跟着妈妈往陵园深处走,回头看见张师傅正帮着一位阿姨搬轮椅,阿姨的丈夫坐在轮椅上,手里攥着束黄菊,阿姨说:“我儿子在北京赶不回来,多亏你帮我扶着——上次我家水管漏了,也是你帮着修的。”张师傅摆手:“应该的,都是老街坊——您慢点儿,轮椅轮儿别卡着台阶。”风里飘来艾草的香气,是李阿姨的艾草团,是妈妈的青团,是陵园里柏树枝的香,混在一起,像爷爷的怀抱——爷爷以前总说“艾草香能驱邪”,可现在才明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