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七点的西直门地铁站外,风裹着巷口早餐摊的豆浆香飘过来,张阿姨攥着手里的素色手帕站在“福田公墓班车点”的牌子下,眼睛盯着远处的路口——那辆印着淡蓝色公墓logo的中巴车,正慢悠悠地开过来。这是她这个月第三次坐这辆车。上个月老伴儿走了,选了福田公墓的墓地,从家里到公墓要倒两趟地铁,张阿姨年纪大了,拎着祭祀用的水果和花总觉得费劲,直到邻居告诉她“福田有班车,直接到门口”。第一次坐的时候,她抱着老伴儿的照片站在车门口,司机王师傅赶紧下来扶:“婶儿,慢点儿,台阶高。”车上的座位是软布面的,她刚坐下,乘务员大姐就递了杯温热水:“阿姨,先喝口茶,路上有点堵,别急。
福田公墓的班车线不算复杂,却把“方便”两个字做到了骨子里。线一共串着三个地铁口——西直门、车公庄、白石桥,还有两个老居民区,正好覆盖了附近常来扫墓的家庭。最早一班是早上六点半,赶早的人能趁着清晨的凉快去看逝者;最晚一班是傍晚五点半,想多陪一会儿的人也不用担心赶不上车。车上的细节都是“用出来”的:夏天的时候,司机师傅会提前半小时把车停在阴凉处,打开空调降温;冬天暖风机开得很足,座位上还铺了绒垫;急救包里除了常用药,还有晕车贴——因为常有人刚扫完墓,情绪激动容易晕车。
上周坐班车时,遇到位坐轮椅的李大爷,他儿子推着他来扫老伴儿的墓。司机师傅看见轮椅,立刻拉开车门旁边的折叠板,踩着台阶下来,扶着轮椅慢慢往上推,还跟李大爷开玩笑:“叔,您这轮椅够稳的,上次我扶着张婶的轮椅,她还说我推得太快。”李大爷笑着拍了拍司机的胳膊:“我这轮椅是姑娘买的,特意选了轻便的,就为了坐你这车方便。”车上的乘客都看着,没人催,反而有个小伙子站起来,帮着把轮椅固定在座位旁的扶手上。还有次遇到个二十多岁的姑娘,红着眼睛坐上车,手里攥着一束白百合。乘务员大姐递了包纸巾过去,没多问,就坐在姑娘旁边,从包里拿出个橘子,慢慢剥着,橘子的香气飘开来,姑娘抽抽搭搭地说:“我妈走得突然,上次我还跟她吵架,说她管得太多……”大姐拍了拍她的背:“我懂,我妈走的时候,我也这样,总觉得还有好多话没说。”姑娘抬起头,看见大姐眼角的细纹,突然就哭出声来——不是歇斯底里的哭,是把心里的委屈倒出来的哭,车上的人都安静着,没人投来异样的眼光,只有前排的阿姨递过来一块巧克力:“吃口甜的,心里舒服点。”
对常坐这辆班车的人来说,它不是“交通工具”,是“去看TA的路”。车上没有大声的喧哗,有的是沉默的思念:有人抱着刚折的柳枝,有人摸着怀里的骨灰盒布包,有人盯着手机里的老照片发呆;也有轻声的交谈:“你说咱爸上次说想看的京剧碟,我刻了一张,等下放碑前”“我带了孙子的画画本,让奶奶看看他画的太阳”。这些声音混在班车的引擎声里,像细水流过石头,温柔得让人鼻子发酸。傍晚五点半的最后一班车从公墓出发时,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。张阿姨坐在窗边,怀里抱着从公墓摘的一小把野菊花——那是老伴儿生前喜欢的花,以前在家门口的花坛里种了一排。车开过护城河时,她望着窗外的柳树,轻声说:“老伴儿,我今天带了你爱吃的桃酥,放碑前了,你别嫌少。”风从开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,吹得菊花瓣轻轻摇晃,张阿姨笑了笑,把脸贴在窗玻璃上,看夕阳慢慢沉下去。
这辆慢腾腾的班车,载着思念,也载着温暖,在城市的街巷里穿行。它不是最快的车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