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周六清晨,我抱着刚从护国寺买的杭白菊往万安公墓走。巷口的栾树落了一地碎金,风里飘着隔壁早点铺的糖油饼香,可跨进公墓朱红色大门的瞬间,空气突然静了——爷爷碑前的旧菊花还立着,花瓣卷成小筒,像谁揉皱的旧信。守墓的张叔蹲在台阶上擦碑,见我来,把沾着水的抹布往桶里一放,抬头笑:"又来啦?最近不少人问管理费的事儿,你要不也听听?"
张叔在这里守了快十年,连每排墓位的桂花树什么时候开花都记着。他说这管理费不是"额外收钱",是给墓区"过日子"的钱。"你看那道竹篱笆,去年冬天被雪压断了半片,就是用管理费找师傅编的新的;还有墓道那排路灯,上礼拜坏了三盏,连夜换的LED灯——这些事儿都得花钱,不然墓区不成荒草地了?"他翻出手机里存的通知,字儿挺大:"2023年开始按面积算,每平方米每年120块,哪怕墓位小,也按一平方米兜底。"我算了算,爷爷的墓位是0.8平方米,一年也就120块,刚好够买两斤上好的杭白菊。"其实就是给先人的'家'交物业费,"张叔用袖口抹了把额头,"跟你自己家交物业费一样,图个干净整齐。"
顺着他的手看过去,3排李奶奶的墓前刚被收拾过——原本长到脚踝的荒草没了,碑身擦得发亮。张叔说李奶奶的儿子在深圳,半年才能回来一次,上次打电话着急:"我妈墓前草该高了吧?"管理员小周听说后,拎着镰刀就去了。"还有5排的老张头,墓碑上的'寿'字被雨水冲模糊了,也是用管理费找刻字师傅重新描的金。"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朱自清先生墓,那方青石碑前摆着游客送的野花,"这儿埋着不少名人,戴望舒先生的墓就在西边,游客来参观,总得有个像样的环境吧?管理费也用来维护这些名人墓的景观,不然哪能保持现在'一步一景'的样子?"

我蹲下来摆新菊花,问张叔:"要是有人忘了交怎么办?"他摸出个旧笔记本,里面记着每笔管理费的收缴情况:"先打电话提醒,实在联系不上的,就贴张通知在碑上。真要是好几年没交的,根据规定会集中管理——其实就是把荒了的墓收拾干净,绝对不会动骨灰盒,这点放心。"他翻开笔记本最后一页,上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:"每一笔钱都要花在看得见的地方。"风掀起纸页,我看见下面夹着张照片:是去年冬天,张叔和管理员们一起给墓区的松树缠草绳的样子,雪落在他们肩膀上,像撒了层白糖。
其实最让我安心的,是张叔说的"管理费都花在明处"。上个月我来的时候,墓区角落的桂树死了一棵,没过两周就换了新的;前阵子下雨,墓道积水,第二天就铺了防滑垫;连卫生间的洗手液,都是管理员定期补充的。"这些都是管理费出的,"张叔蹲下来帮我把菊花摆正,"你爷爷的碑前,上回我看见有蛛网,就拿掸子扫了—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,就当帮老街坊的忙。"
离开的时候,太阳已经爬过了松柏梢。张叔站在门口挥手,他的蓝布衫上沾着草屑,像刚从地里回来的老邻居。风里飘来桂花香,是新种的那棵桂树开了,细小的黄花藏在叶子里,像撒了把碎金子。我摸了摸包里的缴费单——早上在门口办公室刚交的,120块钱,收据上印着"万安公墓管理费"几个字。原来这不是冰冷的数字,是竹篱笆上的新钉子,是路灯里的新灯泡,是割草机的汽油钱,是让先人的"家"永远保持温暖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