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北京市区出发,沿京承高速往北走四十分钟,穿过两段飘着槐花香的林荫路,就到了凤凰山陵园。站在门口抬眼望,远处的凤凰山像展开的凤凰翅膀,缓缓环抱着这片土地,山脚下的小清河淌着碎银似的流水,连风里都带着青草和槐花落进水里的淡香。陵园里的树长得很密,侧柏的枝叶层层叠叠挡着夏天的晒,春天主路两边的樱花树开得像云,花瓣飘到墓碑上,像给长眠的人盖了层粉纱;秋天银杏叶黄了,落在石径上,踩上去沙沙响,倒像故人在轻声说“慢点儿走”。

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的温柔,是因为工作人员小李。去年清明,我跟着朋友来祭拜,见小李蹲在一块墓碑前摆菊花——不是规规矩矩的花束,而是顺着墓碑的弧度摆成了心形,旁边的阿姨抹着眼泪说:“我老伴儿以前总说我笨,连花都插不好,现在倒有人替我把花摆得这么好看。”小李笑着递过一张祈福卡:“阿姨,想跟叔叔说什么,写在上面吧,我们帮您贴在祈福墙上。”后来我看见,祈福墙上有小朋友歪歪扭扭的字:“奶奶,我考了双百,你看到了吗?”有老人写的:“老头子,今年的豌豆黄还是护国寺的,热乎着呢。”每张卡都沾着阳光,像一封封寄往天堂的信。

说到故事,不能不提张阿姨。她每周三都会来,背着布包,里面装着毛巾和豌豆黄。“老周生前爱钓鱼,以前总拉着我来小清河,说这儿的鱼傻,好钓。”她蹲在墓碑前擦照片,毛巾是旧的,边角磨起了毛,“现在倒好,我站这儿,他再也不会嫌我挡光了。”风掀起她的衣角,旁边的樱花落了几瓣在墓碑上,张阿姨伸手擦掉,又摸了摸照片上的脸:“老周,今天我带了新茶,是你喜欢的茉莉花,我泡了一杯,放在这儿,你尝尝。”旁边的保洁阿姨说,张阿姨来这儿三年了,每次都要坐够两个小时,有时候跟墓碑说话,有时候就静静地坐着手织毛衣——那是给老周织的,她说“以前他总嫌我织得慢,现在慢慢织,总能织完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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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在凤凰山,这样的温柔藏在每一个角落。入口处的石椅刻着“坐一会儿,聊聊从前”,有次看到一对年轻夫妇坐在那儿,妻子靠在丈夫肩上说:“以后我们也选这儿吧,我喜欢这棵樱花树。”丈夫点头:“行,到时候我在树下给你摆满天星,你最爱的。”陵园里还有树葬区,每棵松树上挂着小小的铜牌,刻着名字和一句简单的话——“爸爸的花园”“妈妈的樱花雨”,春天松针抽新芽的时候,整个区域都是嫩绿色的,像一片带着希望的森林。负责树葬区的王师傅说:“上个月有个姑娘来选树葬,说她妈妈生前是老师,最喜欢种树,‘这样妈妈就能变成一棵树,看着我结婚,看着我生孩子’。”

凤凰山陵园从来不是一座冰冷的墓地。它更像京郊的一处“思念栖息地”,风里有槐花香,水里有月光,每一块墓碑都藏着一个未说完的故事,每一次到来都是和故人的“悄悄重逢”。有人说,告别是生命的必修课,但在凤凰山,告别变成了一场温柔的对话——你说,我听,风传着话,花记着事,连小清河的流水都在替你回应:“我很好,别担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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