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末的风里还裹着些槐花香,我在地铁八号线孙河站出口站了会儿,手机里的"中华永久陵园班车"时刻表刚刷出来,就看见公交站旁立着块蓝底白字的牌子——漆色有些旧了,却清清楚楚写着"陵园专线"。
司机王师傅戴着顶洗得发白的鸭舌帽,看见我拎着纸花走过去,笑着把车门再推开些:"姑娘是去看家里人吧?早上六点第一班,下午四点最后一班,别错过了。"车上已经坐了七八个乘客,大多是拎着果篮或布包的老人,靠窗的阿姨正和邻座的大爷聊天:"我家老陈上次说陵园里的月季开得稀,我特意带了包花肥,等下给它添点。"大爷点头:"我也带了瓶白酒,是老周生前爱喝的二锅头,去年他说陵园的风比家里凉,今年我多带了件薄外套。"
班车沿着京密路往北开,路过那排老槐树时,风卷着细碎的花瓣飘进车窗。坐我旁边的阿姨伸手接住一朵,指尖轻轻摩挲:"我家老杨以前在院子里种过槐树,每年清明前都摘槐花给我做饼。去年我带他去陵园看了,他说'这儿的槐树比家里的壮',结果今年倒换我来看他了。"她把槐花夹进随身带的笔记本里,封皮上贴着张老照片——穿蓝布衫的男人站在槐树下,笑得眼睛眯成条缝。

王师傅说这班车开了快十年,从来不用提前预约,直接在站点等就行,票价两块钱和公交一样。车上总备着一箱免费矿泉水,是陵园物业放的,瓶身印着"思念不打烊",字是保洁阿姨手写的,歪歪扭扭却暖得人心发颤。碰到行动不便的老人,他会把车停稳了绕到后门扶一把:"都是去看亲人的,慢点儿比什么都强。"上个月有位坐轮椅的老太太来,他还特意找了块木板垫在车门口,说"不能让老人家磕着"。
四十分钟的路程过得很快,远远看见陵园门口的石牌坊时,车上的人都坐直了些。小杨是陵园的工作人员,早站在门口等着,看见张叔拎着大果篮过来,赶紧接过去:"张叔,您上次说阿姨爱吃的桃酥,我帮您放在墓碑前了,没凉。"张叔笑着拍他胳膊:"多亏你,不然我这老胳膊老腿儿,可拎不动这么沉的盒子。"
我跟着人群往陵园里走,身后传来班车启动的声音——王师傅按了下喇叭,像是和老朋友们道别。坐在陵园的槐树下,看着不远处的石牌坊,风里的槐花香更浓了。旁边的阿姨正把带来的花肥撒在月季盆里,嘴里念叨着:"老陈,今年的花肯定比去年艳。"我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镜头里是满树的槐花,还有远处缓缓驶离的班车。
下午四点整,我回到班车点时,王师傅已经在擦挡风玻璃了。车上坐的还是上午那几位老人,手里的果篮空了,却多了些从陵园里折的槐花枝。靠窗的阿姨举着花枝跟我笑:"这是老杨种的树,带回去给孙子看看,他总问爷爷去哪儿了,我就说爷爷在有槐树的地方等我们。"
班车启动时,夕阳刚好落在车窗上,把每个人的脸都染成了暖金色。王师傅握着方向盘,收音机里飘出段京剧——是《牡丹亭》里的"良辰美景奈何天"。车上的老人跟着哼了两句,声音轻轻的,像落在花瓣上的风。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,忽然明白,这辆每天往返的班车,载的从来不是简单的乘客。它穿过城市的车流,越过乡间的田埂,把那些藏在心里的牵挂,轻轻放在亲人的墓碑前;又把陵园里的槐香、月季的艳,悄悄带回烟火气的人间。
等车停在孙河站时,天已经擦黑了。阿姨把槐花枝小心放进布包,跟我说:"明天我再来,老杨说他想喝我熬的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