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的风裹着玉兰花的香往衣领里钻,我攥着妈手里的菊花,跟着她往地铁10号线巴沟站走。前一天晚上她翻出爸生前爱穿的藏青外套,叠得方方正正塞进布包,末了叹口气:"往年坐公交要倒三趟,从家里到公墓得俩钟头,去年我腿肿了三天。"话音没落又直起腰,眼睛亮起来:"昨天社区群里说,今年有万安公墓的接送班车,8点准时从这儿出发。"

我们到的时候才7点40,红马甲志愿者已经举着牌子站在出口了。妈赶紧凑过去,像个着急领糖的孩子:"姑娘,这车是不是直接到公墓门口?"志愿者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 buses:"阿姨,您跟我来,车就停那儿,提前10分钟验票。"上车时司机师傅掀起车门帘,声音裹着热气:"阿姨找个靠窗的位置,等会路过颐和园西堤,能看着点柳树。"车里已经坐了不少人,后排的大婶正跟旁边的大叔念叨:"我家老头去年走的,我眼神不好,坐公交总坐过站,今年这班车可救了急。"

万安公墓接送班车-1

8点整,班车准时启动。窗外的景色慢慢从高楼变成柳树,妈扒着窗户看:"你看那棵玉兰花,跟你爸当年在院子里种的一模一样。"司机师傅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:"咱们沿途停两站,大概40分钟到。"话音刚落,旁边的阿姨举起手机给我们看:"你瞧,我给我妈带了她爱喝的茉莉花茶,坐班车过来没洒一滴。"我突然想起上周帮妈查路线时,网页上写着"万安公墓接送班车覆盖4个地铁站点,全程免费"——可此刻这些数字都不如阿姨手里的茶罐真实,不如妈眼里的光真切。

车停在万安公墓门口时,阳光刚好爬上门楣的瓦当。司机师傅跳下来,帮一位拎着纸扎莲花的老奶奶搬东西:"大娘,我帮您拎到台阶这儿,您慢着点。"妈拉着我往里面走,回头望了眼班车:"你看,师傅还在帮人搬东西呢。"祭扫的时候,妈把爸的外套铺在墓碑前,倒了杯温热的茶:"爸,今年坐班车来的,没累着。"风掀起外套的衣角,像爸当年摸她头发的样子。

12点50,我们抱着剩下的菊花往门口走,班车已经稳稳停在那里了。司机师傅看见我们,笑着挥手:"阿姨,这边有位置。"上车时,刚才的大婶拍了拍妈 的胳膊:"我给我妈说了,下次还坐这班车,省得我儿子开车找停车位找半小时。"妈点头:"可不是嘛,我刚才给你爸说,明年还要坐班车来。"车启动时,一片玉兰花落在车窗上,妈用手指轻轻碰了碰:"你爸肯定看见咱们了。"

万安公墓接送班车-2

返程的路比去时快,因为车里多了些细碎的聊天声——有人说"今年给爸带了他爱抽的烟",有人说"我妈生前就怕麻烦人,这班车倒像她特意安排的"。我望着窗外的柳树,突然明白这班车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。它是给思念铺的缓冲带,让老人不用再为路程发愁,让年轻人不用再为停车焦虑;它是把"便民"两个字揉进风里,揉进茶里,揉进每一次挥手和微笑里。当车开进巴沟站时,妈攥着我的手说:"下次咱们还坐这班车。"风从窗外吹进来,带着玉兰花的香,像爸当年说的:"慢慢来,别急。"

夕阳把班车的影子拉得很长,我看着妈手里的外套,看着车窗上的玉兰花瓣,突然觉得所谓的"服务"从来都不是冰冷的流程——它是司机师傅的一句"慢着点",是志愿者的一个微笑,是阿姨手里没洒的茶,是妈眼里没掉的泪。万安公墓的接送班车,载着思念慢慢开,载着温暖慢慢开,载着那些没说出口的"我想你",慢慢开进每一个人的心里。

万安公墓接送班车-3