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上刚把奶奶蒸的蜜枣糕装进保温桶,她就攥着爷爷的旧蓝布手帕蹭到我跟前:“小囡,天寿园离西城到底多少里呀?”我手指顿在打车软件上,忽然看清这个问题的分量——不是要一个冰冷的数字,是奶奶攒了三百多个日子的想念,像她床头那罐越晒越浓的枣花蜜,早就在心里熬成了化不开的牵挂。

其实查过无数次地图:西城区后海的老房子到天寿园正门,直线距离32公里,换算成老辈人说的“里”,刚好64里地。可这64里哪是数字能装下的?上周陪奶奶去时,我们坐地铁2号线从积水潭站出发,转13号线到西二旗,再换昌平线到朱辛庄,全程1小时47分钟。13号线的风裹着霍营站旁的桂香钻进衣领,奶奶忽然拽了拽我的袖子:“你闻,像你爷爷当年在阳台种的那棵桂树,每年秋天都落得我枕头底下全是香。”到昌平线终点时,窗外的银杏叶正飘得热闹,奶奶隔着玻璃数:“一、二、三……跟爷爷当年教我认的星星一个样。”

天寿园离西城多少里?-1

要是自驾更省事,从德胜门桥上京藏高速,顺着“昌平城区”的指示牌一直走,大概40分钟就能到天寿园的桃林入口。但奶奶总说地铁好,“能遇到好多心贴心的人”——有次我们在昌平线遇到个穿藏青外套的老爷爷,手里攥着一瓶二锅头,看见奶奶的保温桶就笑:“我家那口子也爱啃枣糕,去年清明我带了,她坟头的草都比别人的绿。”还有回碰到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,抱着一束野菊花,说要给妈妈“补过儿童节”,奶奶摸了摸她的头,把自己带的枣糕塞了一块:“你妈妈肯定爱吃,甜着呢。”

天寿园为什么会成西城人心里的“念想地”?我问过墓园的张师傅,他说早年间这里是昌平万亩桃林,后来改建成墓园时特意保留了八成的树木,春天桃花开得像云堆在地上,秋天银杏落得像金箔铺成路,“好多老西城人都选在这儿,说‘离城里不远,又能守着树’”。奶奶也说,爷爷走的那天,她摸着桃林里的树干说:“就这儿吧,你年轻时不是总说要带我去看桃林吗?现在咱不走了,就守着这树,等我来。”上次去的时候,爷爷坟头的桃树已经长到我肩膀高,奶奶摸着粗糙的树皮,把枣糕掰成小块放在石台上:“老头子,我蒸了蜜枣的,你别嫌甜。”风忽然吹过来,桃枝晃了晃,像爷爷当年拍她肩膀的样子。

傍晚从园里出来,奶奶攥着我的手往地铁口走,夕阳把她的白发染成金红色。她忽然说:“小囡,其实多少里不重要,只要能走到他跟前,多远都值。”我看着她手里攥得皱巴巴的手帕——那是爷爷当年送她的定情物,边角都磨破了——忽然懂了:所谓的“距离”,从来不是地图上的线段,是地铁里飘来的桂香,是京藏高速旁掠过的树林,是桃树下吹过的风,是所有能通向“想念”的路。

天寿园离西城多少里?-2

今晚整理爷爷的旧相册,翻到一张他和奶奶在桃林里的合影:爷爷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奶奶扎着麻花辫,手里举着一朵桃花,照片背面写着:“1978年3月,桃林里的春天。”窗外的风裹着楼下的桂香钻进来,我忽然想起奶奶早上的问题,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:“奶奶,明天咱们再去天寿园,我买你爱吃的糖炒栗子,再带罐枣花蜜。”

屏幕亮起时,奶奶回复了个颤巍巍的“好”,后面跟着个桃心表情——那是我上周刚教她发的,她说:“像你爷爷坟头的桃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