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天总带着点旧时光的温柔。海淀区清华园旁的外侨公墓里,两排银杏把小路铺成金色,风掠过松柏时,会掀起墓碑上的枯叶——有的刻着拉丁文,有的是花体英文,还有的混着半熟的中文,像散落的信笺,写满了关于“故乡”的另一种注解。这里原是燕京大学的校墓,后来合并了清末以来的外侨墓葬,成了近代中外交流最隐秘的坐标:那些飘洋过海来中国的人,最终把根扎进了北京的泥土里。

沿着银杏道往里走第三个路口,司徒雷登的墓碑总被访客停驻。这位1876年出生在杭州的美国传教士之子,人生最浓的牵挂都给了北京。1919年他带着“办一所中国化大学”的理想,在海淀买下荒地,种下梧桐与白杨——如今北大西门旁的“校友门”,还留着当年燕京大学的模样。他说“燕京不是美国的大学,是中国的”,所以校园里有中式琉璃瓦配西式教学楼,图书馆叫“贝公楼”,连校门都对着西山的晚霞。1949年他离开北京时,站在南苑机场的跑道上望了很久,说“我还会回来的”。这一去就是13年,1962年在美国去世前,他攥着当年燕京大学的校徽留遗嘱:“把我葬回北京,和我的学生们在一起。”2008年骨灰安葬那天,碑前摆了一圈燕京大学的老校友送来的白菊,中文刻字是“燕京大学校长”,英文里他称自己是“a friend of China”。风掠过碑身时,仿佛还能听见当年校园里的上课铃声。

往南走几十步,一块青石墓碑藏在松柏后,刻着“Henry Fitch 1843-1912”。亨利·菲奇的故事,老北京人早把它揉进了胡同的风里。1865年这个22岁的美国小伙子抱着医箱和《圣经》,坐了三个月船到天津,又骑了三天马进北京。那时的北京没有西医,老百姓把“洋大夫”当“妖术”,他就在崇文门旁租了间破庙,挂起“美以美会诊所”的布帘——第一年只来了三个病人,其中一个是得了霍乱的乞丐,他守了三天三夜,用奎宁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。慢慢的,布帘下的身影多了,有拉洋车的、卖菜的,甚至有穿旗装的太太偷偷来。1885年他用募捐的钱建了“博济医院”,是北京第一家面向普通人的西医医院。1900年义和团运动时,教堂被烧,朋友拽着他的胳膊要逃,他指着诊所里的病人说:“他们在等我。”后来他把诊所搬到郊区菜地,用木板搭了临时病床,蜡烛照在他沾着血的白大褂上,成了那段混乱里最暖的光。去世时他攒了满满一箱病人的感谢信,墓碑旁的松柏,是他当年亲手种下的小树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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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墓最深处的墓碑更像“隐藏款”。比如德国工程师卡尔·曼纳海姆的碑上刻着铁路示意图——1898年他受清政府邀请来北京,设计了京汉铁路的北京段,还有前门老电报局的哥特式尖顶。据说他第一次站在永定门外测量时,指着远处的城墙说:“我要把铁路铺进中国的心脏。”现在前门大街旁的老电报局还留着他设计的尖顶,砖墙上的裂痕里,藏着他当年画图纸的铅笔印。还有俄国画家安娜·彼得罗娃的碑,嵌着一幅小画:1930年的什刹海,岸边柳树抽着新芽,她坐在石头上画速写,身后是卖糖葫芦的担子。1920年她跟着白俄军队来北京,却因为一幅“胡同里的老北京”画展留了下来,此后20年她画遍了北京的胡同、护城河的船、天桥的杂耍,画册里的每一笔都写着“我爱上了这里的烟火”。她的墓碑背面刻着中文:“北京,我的第二故乡。”

其实外侨公墓从不是冰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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