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京的秋末总带着点清冽的温柔,那天陪朋友去景仰园,车刚拐进天寿山麓的小路,就看见道旁的油松排着队站成绿墙,风穿过枝桠时,漏下细碎的阳光,落在引擎盖上,像撒了把会跳的金屑。

进了陵园大门,最先撞进鼻子的是松针的清苦味——不是那种冲人的涩,是像泡了三回的茶,淡得刚好。脚踩在石砖上,能感觉到常春藤的须子顺着砖缝爬,蹭着鞋边有点痒。墓道不宽,却修得极缓,像怕惊着沉睡的人。朋友指着远处的山说,你看那雾,早上才散,像给山尖戴了顶轻软的蓝帽子。我顺着看过去,果然,淡蓝的雾霭裹着山尖,连带着近处的侧柏都染了点蓝调,倒像幅没干的水彩画。

其实选陵园时,朋友家也犹豫过。直到走到"归真"区,看见那排青灰石的碑——每块碑都不高,刚好到胸口,刻字用的是颜体小楷,笔锋里藏着软和的劲道,像老人写的家书。碑旁的石灯是云纹的,灯座上爬着几株三叶草,朋友蹲下来摸碑面,说这石材摸起来温温的,不像别的地方,石头凉得硌手。后来听工作人员说,这些碑石都是从山东选的"鲁灰",要在太阳下晒够三个月,再用桐油擦三遍,才会有这种像皮肤一样的温度。

最让朋友安心的是服务里的那些"小事"。那天接待我们的是王姐,说话声音像浸了蜜的温水,递过来的杯子是带盖的陶瓷杯,杯壁上还印着浅淡的梅纹——"天凉,喝口热的",她笑着说,手指在杯盖上轻轻压了压,怕我们烫着。后来聊到碑文,王姐拿出本旧笔记本,里面夹着各式各样的手写稿:有老人写的"我先去那边等你,带好我的老花镜",有女儿写的"妈妈的饺子,我记着放三勺糖",还有小孙子画的蜡笔画,歪歪扭扭的太阳底下,站着爷爷和他。"碑文不用写得太严肃",王姐翻着本子,"毕竟是跟亲人说的话,要像平时聊天一样"。

景仰园陵园怎么样?-1

朋友最终选了"听松"区的位置——旁边有棵老油松,树龄比陵园还大,枝桠铺得像把伞。选位置那天,花匠李师傅刚好在修剪枝叶,看见我们就笑:"这棵树好,风从东边来,吹过松枝的声音像唱歌,去年有位阿姨说,她老伴以前爱拉二胡,现在听着松声,像还在身边拉一样。"李师傅的手套上沾着松脂,指尖蹭了蹭树干,像摸老伙计的肩膀。后来我们才知道,李师傅在景仰园做了八年,每棵树的脾气他都摸得清:哪棵树爱掉针,哪棵树春天要早浇点水,连哪棵树底下的草长得旺,他都记在小本子上。

上周陪朋友去落葬,刚好碰到张阿姨在墓前摆君子兰。她蹲在那里,把花盆摆得端端正正,叶子擦得发亮。"李师傅帮我留的",她抬头笑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阳光,"我老伴以前在家就爱养君子兰,每年清明,李师傅都提前把花摆好,连花盆上的红丝带都系得跟去年一样。"风刚好吹过来,松枝沙沙响,张阿姨摸着碑上的名字,轻声说:"老周,你看,这花比家里养的还艳。"

离开的时候,夕阳把整个陵园染成了暖橙色。风里飘着松针的清苦,混着远处传来的桂香——是陵园里的桂树开了,细小的黄花藏在叶间,像撒了把碎金。朋友抱着老人的照片,站在墓前,轻声说:"爸,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,风大的时候,有松枝挡着;下雨的时候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