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北京的人文纪念地,很多人会想起长城脚下那片“活着”的园子——长城华人怀思堂。它不像城市里有些纪念场所那样规整得生硬,而是顺着八达岭长城的西南麓,贴着山势慢慢铺展开来:背后是长城的青砖烽火台,面前是官厅水库的粼粼波光,连风里都裹着长城的土味和湖水的湿润,站在门口就能听见檐角铜铃被风吹响的声音,像在和长城的烽火台“对话”。
园区的路是青石板铺的,两旁的国槐和侧柏都有几十年树龄,枝桠伸得很开,像给行人撑着把绿伞。主殿的门楣上挂着启功先生写的“怀思堂”三个字,笔锋温厚得像老人的手掌;殿内的墙壁嵌着老舍、冰心等名人的手迹碑,老舍写的“岁月静好”带着烟火气,冰心的“爱在左情在右”藏着对生命的柔软——连保洁阿姨擦这些碑刻时,都会特意换块软布,说“这字儿是活的,得轻着点”。里面还有个名人纪念展区,摆着吴晗先生的旧眼镜、杨绛先生的笔记本,每样东西都擦得发亮,像在等故人回来“坐坐”。有次遇到位学者,站在老舍的碑前念“济南的冬天”,念着念着就红了眼:“我当年读大学时,先生就在这附近给我们讲过课,现在倒像他还在这儿,等着我来唠唠。”
最打动人的是这里的“不催促”。导览员不是拿着小旗子背台词,而是穿蓝布衫的阿姨,会跟你说“那棵国槐是2008年一个小朋友种的,当时他把红领巾系在树杈上,现在树都快围不过来了”;会带你去看墙角的野菊花,说“这是去年一位奶奶种的,她老伴爱喝菊花茶,现在每年都开”。休息区摆着红木桌椅,桌上的保温桶永远有温热的茉莉花茶,杯子是粗陶的,握在手里暖乎乎的。雨季的时候,门口保安会举着伞站在台阶下,看见有人来就迎上去:“慢点儿,台阶滑。”还有间叫“心香阁”的小房间,没有空调却透着阴凉,摆着藤椅和案几,案上有笔墨纸砚——有次见一位阿姨在这儿写家书,写着写着就哭了,导览员悄悄递了张纸巾,站在门口等了半小时,直到阿姨把信折好放进“时光信箱”才离开。

来这儿的人,脸上不全是悲伤。有妈妈带着七岁女儿,指着纪念牌说“这是太爷爷,他以前修过长城,你看他名字旁边就是长城砖”;有群老人拿着二胡来,在休息区拉《二泉映月》,说是拉给老班长听,路过的游客也跟着哼;连扫落叶的阿姨都会轻手轻脚——看见纪念牌上落了银杏叶,她会捡起来放进旁边的竹篮,说“这叶子黄得好看,家属说不定想拿回去做书签”。上次遇到位80岁的爷爷,带着孙子在长城上往下望怀思堂,指着那片红屋顶说:“你看,这儿和长城一样,都是活的历史——长城守着国家的根,怀思堂守着咱们家的根,不管走多远,都得记得回来看看。”
其实怀思堂最动人的,是它把“纪念”做成了“记得”。它不是一个冰冷的“存放处”,而是个装着“牵挂”的园子:长城的风穿过檐角铜铃,带着槐花香,带着每个来访者的心事,飘得很远——远到海外的游子想起它,会说“那是长城脚下的‘家’”;远到孩子长大,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,指着长城说“你看,那片园子和长城一起,等着咱们‘回家’”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