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里裹着桂香，拎着白菊站在天慈墓园路口的人，总会不自觉往马路对面望——不是找不到方向，是想确认那抹蓝白相间的公交身影会不会来。其实答案早写在站牌上，可人们总愿意多等一会儿，像在等一份没说出口的安慰。
从市区往这儿来，最顺的是312路。起点在火车站东广场，沿着解放路往西穿，过了幸福桥再走两站，天慈墓园站"。我上次坐这趟车，邻座阿姨攥着盒皱巴巴的绿豆糕，手指摩挲着包装盒上的"老式手工"字样。她跟我念叨，以前老伴儿骑自行车带她来，后座垫绑着棉垫，怕她坐久了硌得慌；现在老伴儿走了，她学会自己坐公交，"车稳稳的，路过以前我们常去的包子铺，闻着味儿就想起他说'这家糖包甜，你多吃两个'。"车进站时，司机特意踩轻了刹车，阿姨扶着扶手站起来，手里的绿豆糕盒晃了晃，却没撒——像是有人在帮她扶着。
南边过来的人，多是坐207路到幸福桥换乘312路。换乘站旁的便利店老板是个热心人，看见拎着花的乘客，总会放下手里的记账本说："往前五十米就是站牌，312路刚走一辆，下辆十分钟后到。"他的玻璃柜里摆着矿泉水和纸巾，标价签还是手写的，旁边贴了张便签："给来祭扫的人留的，渴了就拿，不用付钱。"常来的乘客都知道，这是老板去年失去母亲后贴的，他说"我妈以前来这儿，也总忘带水，现在我替她留着"。
其实除了固定线路，墓园附近还有趟社区巴士。是那种小小的中巴车，印着"幸福里社区"的字样，班次不多，却总能接住赶末班车的人。司机师傅姓王，认识常来的面孔："上周有个小伙子，坐末班车来，蹲在站牌底下哭，说加班错过了312路，我就绕了点路把他送进去——来这儿的人，哪有不急的？慢点儿等一等，总没错。"王师傅的车上挂着串佛珠，是乘客送的，说"您开车稳，积德"。
下车往墓园走的路并不长，几棵老梧桐树的影子铺在地上，秋天的叶子踩上去沙沙响。有时候会遇到卖纸花的老太太，坐在树底下，花用玻璃纸包得整整齐齐，看见人过来，轻声说"要朵吗？这花不容易坏"。她的手背上有很深的皱纹，像老树皮，却把花理得很平整——大概是觉得，给想念的人带的花，得体面点儿。
其实问"天慈墓园附近有公交吗"的人，想问的从来不是"有没有"，是"能不能好好抵达"。那些载着乘客的公交车，穿过大街小巷，路过包子铺、梧桐树、便利店，载着绿豆糕的香气，载着没说出口的"我想你"，慢慢往墓园开。它不像地铁那样快，却愿意等一等慢慢来的人；它不像出租车那样贵，却能装下更多的心事。
傍晚的时候，312路的末班车缓缓驶出站台，车窗里映着天边的晚霞。坐在车里的人，有的望着窗外发呆，有的摸着怀里的花，有的轻轻擦了擦眼角——可没关系，公交会把他们送到想去的地方，就像那些没说出口的想念，总会顺着风，飘到该去的地方。
风又吹过来，桂香更浓了。远处的公交站牌下，有人正朝着车来的方向望，手里的白菊在风里晃了晃，像在跟谁打招呼。哦，车来了，慢慢的，稳稳的，载着想念，往天慈墓园的方向开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