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窗户，我抱着电脑下楼买豆浆，正好碰到小区里的老人们围在凉亭里聊天。张阿姨手里攥着份皱巴巴的报纸，声音里带着点着急：“你说水泉沟那片公墓，真要清退啊？我家老头儿去年刚葬在那儿，说是‘依山傍水’，结果现在说非法？”旁边的李叔抽着烟点头：“我昨天去爬山，看见山脚下立了蓝底白字的公告牌，写着‘违规殡葬设施整治’，还有工作人员拿着仪器在测坐标呢。
这让我想起去年秋天去水泉沟徒步的情形。那是延庆区西北边一条藏在山坳里的沟谷，沿着碎石路往上走，两边是层叠的青山，泉水顺着岩石缝流下来，清得能看见游弋的小虾米。可走到半山腰，突然看见几座用水泥砌的墓碑，有的刻着褪色的“先父之墓”，有的连碑文都没刻全，歪歪扭扭地挤在松树林里。当时我还纳闷，这么偏的地方怎么会有公墓？后来问了村口卖山货的阿姨才知道，近几年有人瞅准“城市人想找清净墓地”的需求，私自圈了村里的林地，对外宣称“自然生态公墓”，吸引了不少城里人选这儿安葬亲人——没有正规手续，也不经过民政部门审批，说白了就是“占山卖坑”的非法生意。
水泉沟的非法公墓问题早有隐患。延庆区民政部门的王科长说，从2022年开始就陆续接到举报：“有的墓碑直接建在山坡的水土流失带上，一下雨泥土就顺着墓碑往下滑；有的占了公益林，把好好的松树砍了埋墓碑。”更关键的是，根据《北京市殡葬管理条例》，任何单位和个人都不能擅自兴建殡葬设施，经营性公墓必须经市民政部门批准，公益性公墓也得由乡镇政府报区民政部门审批。水泉沟那片所谓的“公墓”，既没有土地使用证，也没有殡葬服务许可证，完全是“黑户”。
今年春天，清退工作正式启动了。我跟着社区工作人员去现场看过一次：穿着制服的执法人员捧着台账核对墓碑信息，园林工人蹲在旁边整理刚运来的侧柏树苗，还有民政部门的调解员坐在临时搭建的蓝色帐篷里，和家属们慢慢沟通。一位穿藏青色外套的大姐红着眼眶翻着手机里的老照片：“我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，想守着小时候砍柴的山，我才花了三万块买这儿的坑位，现在要迁走，她会不会怪我？”调解员递过去一杯温温水，轻声解释：“我们联系了附近的天寿陵园，有专门的生态树葬区，价格比这儿便宜一半，还能免费提供迁移服务。您要是愿意，我们帮您选个向阳的位置，种棵柏树，以后来祭拜还能给树浇浇水——比在这儿占着非法土地，更对得起老人的心意。”大姐抹了抹眼泪，接过了迁移申请表。
清退不是“一刀切”的拆毁，而是“有温度的收尾”。负责协调的王科长说，他们提前三个月就贴了公告，逐户打电话通知家属，还开通了24小时咨询热线。对于低保户、残疾人家庭这类困难群体，不仅减免迁移费用，还安排了志愿者帮忙整理遗物；针对一些老人的思想顾虑，社区专门请了民俗专家，解释“迁墓不是不敬，是让先人住得更稳当”的道理。截至五月底，已经有80%的家属签署了迁移协议，大部分墓碑已经拆除，裸露的土地上种上了侧柏和连翘——风一吹，新栽的树苗晃了晃枝桠，像是在和过去的杂乱说再见。
站在水泉沟的山脚下，看着远处正在发芽的树苗，我忽然懂了：清退非法公墓从来不是“和传统较劲”，而是用更现代的方式守护“入土为安”的初心。张阿姨后来跟我说，她把老头儿的墓碑迁到了合法公墓，那儿有个小花园，她每天早上都去浇浇花：“以前总担心有人来拆，晚上睡不踏实；现在好了，公墓有保安，有绿化，我给老头儿买的石狮子还能放在墓前，比以前放心多啦。”
晚上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