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北的风裹着松枝的清苦，穿过十三陵附近的果园，往景仰园的门里钻。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清明前，门口的玉兰树刚打花苞，看门的大爷搬个小马扎坐在台阶上，见人来就笑："早啊，里头的桂树要开了，味儿淡，得凑近闻。"那语气像在说自家院子里的花，倒让我把原本的拘谨散了大半。
景仰园的位置像被自然抱着——北倚燕山余脉，东边能望到十三陵水库的波光，周围是成片的苹果园和桃树园。进了门不用急着找碑，先顺着柏油路走两步，松树林子连得密，阳光漏下来在地上织碎金，风穿过去时，松针碰着松针，响得像奶奶摇蒲扇的声音。路边隔几步就有石凳，刻着"思亲"或者"念旧"的小字，有的凳腿边堆着几瓣玉兰，有的缝里塞着小朋友画的蜡笔小花。保洁阿姨蹲在那捡落叶，见我盯着石凳看，说："上周有个小姑娘来，把画贴在这，说'妈妈，这是我给你画的彩虹'，我没敢碰，等她下次来自己收。"原来连风里的味道都带着温度，不是冷硬的碑石味，是松脂、花香，还有点人间的烟火气。
园子里的碑区没按"豪华""普通"分，倒像按"性格"排——有的区在松树林深处，碑身矮矮的，石头上刻着梅或者竹，适合喜欢安静的老人；有的区靠小池塘，碑前留着宽宽的台面，能摆下花瓶和香烛，是年轻人选得多的地方。接待我的小周带我走的时候，指着一排碑说："这家叔叔以前是老师，就爱坐在葡萄架下改作业，我们特意留了旁边有葡萄藤的位置，现在藤都爬满碑顶了，夏天能遮阴。"她说话时摸了摸碑边的藤叶，像摸自家的植物。有位阿姨跟着我们走，突然停下："我家老头以前总说'要是能天天晒上午的太阳就好了'，你们看这块行不？"小周蹲下来，用手机拍了拍碑的位置："阿姨您看，早上八点的太阳正好照这儿，您家叔叔坐这儿，能晒到后颈窝，跟以前在阳台一样。"那语气不像推销，像帮邻居选阳台的位置。
我遇到过一位穿藏青色外套的大叔，蹲在碑前摆茉莉花。瓷花盆是粗陶的，里面的茉莉开得雪白雪白。他说："我爸以前在老家种茉莉，说'这花贱，给点水就活'，我选这儿就是因为能摆花——上次来的时候，保洁大姐帮我浇了水，还留了张纸条：'叔，茉莉浇了，您放心'。"碑上的照片里，老人戴着眼镜，嘴角翘着，像在闻花香。旁边的桂树刚好开了，细小的黄花落了一碑，小周走过来，用纸巾轻轻扫了扫："张叔，这桂香是您家阿姨喜欢的吧？上次您说她爱喝桂花茶，我让园丁把这棵树移过来的。"大叔抬头笑，眼睛里有光："对，她以前总说'等老了，要在院子里种棵桂树'，现在倒先实现了。"
其实景仰园最让人安心的，是它不把"终点"挂在嘴边。这里没有夸张的雕塑，没有华丽的装饰，连碑的石头都选得温温的，像家里的老桌角。有个小朋友拽着妈妈的衣角，指着碑上的卡通画问："妈妈，这是小熊给外婆的信吗？"妈妈蹲下来："对呀，外婆在这儿能看到小熊的画，还能闻见你带的草莓味饼干。"小朋友把饼干放在碑前，拍着手笑："那外婆会不会给我留糖？"旁边的保洁阿姨接话："会呀，上次我看见外婆的糖纸，就在这棵树底下。"小朋友立刻跑过去找，落叶里真的藏着张糖纸，闪着亮晶晶的光。
走出景仰园的时候，门口的玉兰已经开了，花瓣落在我手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