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末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衣领时，我陪朋友去看温泉墓园。她父母临终前说，不想埋在主城挤挤攘攘的墓地里，要找个有山有水、能闻得到自然气息的地方——温泉墓园的名字，就是这样撞进她眼里的。
从南京主城出发，沿着沪蓉高速往汤山方向开，40分钟不到就能看见“温泉墓园”的蓝色路牌。下了高速转进乡道，两边是成片的茶园，偶尔能看见挑着竹筐的茶农走过，空气里都是茶叶的清苦味儿。再往前开两分钟，墓园的入口就到了——没有高大的牌坊，只有两排碗口粗的银杏，现在正落着黄叶子，像铺了条金毯子。
走进墓园才明白“温泉”二字的分量。沿着缓坡往上走，每隔几十米就能看见一处用青石板围起来的泉眼，泉水冒着细细的白烟，手伸进去试了试，温温的，像刚泡好的茉莉花茶。工作人员说，这些泉眼是天然的，墓园建的时候特意保留了，“老人们说，温泉润土，埋在这里的人，连骨头都能暖着”。坡地上种满了桂花树和梅树，现在桂花开得正盛，风一吹，香得人鼻尖发颤；梅树的枝桠光秃秃的，却像在攒着劲儿，等冬天开成一片雪。墓园里没有刻意修剪的草坪，而是种了些麦冬草和三叶草，踩上去软软的，像踩在老家的田埂上。
关于大家最关心的合法性，服务中心的墙上挂着满满一排证件——2018年江苏省民政厅发的《公墓经营许可证》、江宁区国土局的《土地使用证》，还有每年的年检记录。工作人员翻出一本厚厚的台账给我们看，每座墓的登记信息都写得清清楚楚，“我们是正规的经营性公墓，使用年限跟国家规定的一样，20年一续，绝对不会有产权纠纷”。朋友问起售后，他笑着说：“放心，每年清明前我们会提前给家属发消息，提醒打扫；要是有家属不方便来，我们可以帮忙擦墓碑、摆鲜花，不收额外费用。”
价格方面倒比我们想象中实在。单穴墓起步价3万，双穴的从5万到8万不等，位置好点的——比如靠泉眼或者靠梅树的——贵个几千块，但没有强制消费。工作人员指着远处的一片坡地说：“那片是‘梅香区’，去年冬天梅花开的时候，好多家属来拍照，说像给父母的墓围了条花围巾。”朋友选了个靠梅树的双穴墓，算下来6万出头，她摸着墓碑的石材说：“这石头摸起来温温的，倒像父母的手。”
离开的时候，我们在入口的银杏树下站了会儿。风里飘着桂香和温泉的水汽，远处传来茶园里的鸟鸣。朋友突然说：“等明年春天梅花开的时候，我要带爸妈爱吃的桂花糕来，再给泉眼旁边放杯茉莉花茶——他们生前最爱喝这个。”我看着她的侧脸，阳光穿过银杏叶洒在她脸上，没有悲伤，倒像在说一件很温暖的事。
其实墓园从来不是“冷清”的代名词，它是另一种陪伴。就像温泉墓园里的那些泉眼，那些桂树和梅树，那些飘在风里的香气——它们都在替我们，把对亲人的想念，熬成一碗温温的茶，慢慢喝，慢慢品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