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月的风裹着桂香钻进车窗时,我们刚转过燕郊那片杨树林。通惠陵园的门脸藏在两排银杏后面,铜铃挂在门楣上,风一吹就叮铃响,像外婆以前挂在阳台的那串。门口的姑娘穿着藏青色制服,笑盈盈递来姜茶:“天凉,先暖手。”杯子上印着小雏菊,温度从手心漫到胳膊肘,连带着风里的桂香都甜了几分。

沿着石砖甬道往里走,两边的松柏是上了年纪的,枝桠伸得老长,像替人撑着一把把绿伞。阳光从叶缝里漏下来,在地上铺成星星点点的光斑,踩上去软乎乎的,像踩在小时候外婆织的毛线毯上。转过小坡就是月季园——不是规规矩矩的花池,是顺着地势铺的花毯,粉的像霞,红的像火,连黄月季都开得像撒了金粉。朋友蹲下来摸月季的叶子:“外婆生前最爱的就是月季,去年清明我提了一嘴‘要是能在这儿种棵月季就好了’,这次来居然真的有——是养护的张师傅帮着种的,他说‘老姐姐爱花,得让她守着’。”风一吹,月季花瓣飘下来,落在朋友的发梢,也落在旁边墓碑的照片上——照片里的老太太梳着齐耳短发,笑得眼睛弯成月牙,像极了外婆。

沿着月季园往深处走,看见李叔蹲在墓碑前擦照片。他穿藏青色外套,袖口磨得发亮,手帕是洗得发白的蓝布。“我家小囡爱干净,”他抬头看见我们,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笑,“以前在家,连茶渍都要擦三遍。现在我每天来,把她的‘房子’擦得锃亮——她要是看见灰,得跟我闹三天。”负责园区的陈姐刚好路过,递给他一把折叠椅:“李叔,坐会儿,我帮您把草拔了。”李叔接过椅子,指着墓碑上的字:“这是我写的,‘来世还做你家老头子’——她生前总说我肉麻,现在应该不会嫌了吧?”风里传来桂香,李叔的声音轻得像片银杏叶,却把“小囡”两个字咬得格外重,像含着一颗化不开的糖。

陈姐带我们去看生态葬区时,太阳已经爬到了头顶。那片松树林藏在园区最里面,每棵树底下都立着块小小的石牌,刻着名字和短句:“愿做树影,陪你看夕阳”“花开时,我在风里等你”。“这是树葬,”陈姐摸着松树的树皮,指腹蹭过上面的刻痕,“去年有个小伙子,把妈妈的骨灰埋在第三排那棵松树下——他说妈妈生前最爱的就是爬香山,现在能永远住在林子里,看四季的云。”松树林里有个小亭子,挂着串风干的薰衣草,陈姐说:“清明的时候,我们会在这里办追思会。去年有个姑娘读她爸爸的日记,里面写‘女儿第一次学骑车,摔在泥里,哭着喊爸爸,我躲在树后面笑,却偷偷录了视频’,在场的人都哭了,也都笑了——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‘我爱你’,从来都没消失过。”

通惠陵园墓地陵园-1

离开的时候,风里的桂香更浓了。门口的铜铃还在叮铃响,银杏叶飘得像雪,落在我们的脚边。朋友把外婆的月季浇了水,对着墓碑轻声说:“外婆,下次带您爱吃的桃酥,是巷口那家的,还是热乎的。”陈姐站在门口挥手:“慢走啊,下次来提前说,我给你们留姜茶——加了红枣的。”回头看,通惠陵园的牌子隐在树林里,夕阳把它染成了暖橙色。原来所谓的“终点”,从来都不是结束。这里藏着李叔的“小囡”,藏着朋友的月季,藏着松树林里的日记,藏着每一个未说出口的“我想你”。通惠陵园不是一块冰冷的墓地,是一个“记忆的港湾”——不管走得多

通惠陵园墓地陵园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