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人民广场东南角,便利店的蒸汽刚漫过玻璃,已经有几位拎着素菊的老人在公交站旁的蓝色牌子下站定——那是惠灵山陵园班车的市区起点站。不锈钢牌子上的“惠灵山”三个字被擦得发亮,像无数次被指尖碰过的痕迹。张阿姨裹着藏青色外套站在最前面,手里的素菊用旧报纸包着,纸角卷着边,是昨天在菜市场门口花店买的。“小周的车要到了。”她抬腕看磨掉漆的手表,话音刚落,印着“惠灵山陵园”的白色客车就拐进路口,车头雾灯亮着,像跟老朋友们打招呼。

这个上车点选得巧,挨着1号线和2号线出口,从地铁站走三百步就到。旁边便利店不仅卖香烛绢花,还留了桌子放保温桶,姜茶从六点熬到九点。“上次忘带杯子,老板直接给一次性纸杯,说‘拿去喝,不用钱’。”张阿姨摸着口袋里的塑料杯,那是她的“班车杯”,现在成了固定装备。司机小周认识她,见她拎东西会下来帮一把,“比亲侄子还贴心”。

往北二十公里的共和新路站,是郊区线起点。紧挨着宝山新村老弄堂,楼下菜市场刚收摊,青菜露水还沾在地上,班车就停在梧桐树底。这里乘客多是老邻居,王伯总带不锈钢饭盒,装着老伴爱吃的糖藕——“她生前爱啃这个,我每次坐这班车带过去,邻居帮我捂在怀里,怕凉了。”班车上的闲聊不沉重,有人说老陈修自行车的手艺,有人说阿妹种的月季,话题绕到陵园小墓——思念像海绵,吸满烟火气,挤出来的都是温水。

惠灵山陵园班车上车点-1

惠灵山班车从不让人等久。市区线六点半到九点,每四十分钟一班;郊区线七点到八点半,每小时一班。清明冬至前三天发短信提醒:“本周六加开06:00加班车,请凭预约码乘车。”车上细节暖人:座椅垫是绒布的,冬天不凉;扶手上绑米白防滑套,像家里沙发;窗户边钉小挂钩,挂祭祀花篮——司机教大家怎么挂才稳,怕压着花瓣。

有次碰到年轻姑娘,抱父亲照片坐最后一排。她肩膀耸动,照片里男人穿军装笑得分明。司机探出头,拿不锈钢杯子:“姑娘,喝口热姜茶,驱寒。”姑娘抬头,眼睛红着,接杯子时指尖碰司机的手——那手沾方向盘温度,像父亲的手。车厢静下来,只有暖风机转,窗外梧桐影掠过,像父亲抚她头发。

这些上车点从不是冷坐标。是人民广场的蒸汽,共和新路的青菜露,班车上的姜茶,邻居的闲聊。是连接此岸彼岸的桥,装思念的口袋,让“去看你”变成“回家”的路。清晨风里,班车引擎响,蓝色牌子下的人依次上车。“惠灵山”三个字在朝阳里泛光——那不是终点,是思念的起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