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玉兰花的香,掠过朝阳公园的林梢往东北飘两公里,落在朝阳陵园的门楣上。我踩着沾着露水的青石板走近,门旁老槐树抽了新芽,枝桠还挂着去年的纸鹤,红的白的晃着细碎光。守门大爷坐在门房笑:“来得早,里面玉兰开得正好。

风往甬道里吹,带着我往里走。两旁银杏树刚发芽,嫩黄小叶子像刚醒的孩子揉眼睛。草坪上二月兰开得热闹,紫莹莹铺成花布。我蹲下来,见一朵二月兰旁立着块小墓碑,刻着蜡笔画——猫蹲在窗台,写着“喵呜,我等你”。碑前有半块猫饼干、一碗温水,该是早上刚放的。再往前是“老周的棋桌”青石碑,旁摆着副象棋,红子歪扭摆着“将军”,想起大爷说老周生前爱在公园摆局,现在棋友还常来下。

绕过银杏树是北区,张阿姨蹲在3排7号擦墓碑灰尘,帕子藏青绣小兰花,擦得慢像擦家里桌子。她笑:“李爷爷生前爱干净,总说碑脏了要帮他擦。”旁边5排12号飘着《贵妃醉酒》调子,张阿姨指:“王奶奶爱听戏,我每天放段轻的不扰人。”墓碑贴老照片,奶奶穿旗袍抱收音机笑弯眼,碑前摆着泡茉莉花茶的瓷杯,茶烟混着丁香香,像她还在听戏喝茶。

快中午往门口走,见位阿姨蹲墓碑前剥橘子,一瓣瓣摆成小金字塔。她抬头笑:“爸生前爱吃橘子,每年这时我都剥给他。”橘子香混着玉兰香飘过来,我摸老槐树的疤,想起蜡笔画的猫、歪扭的象棋、轻飘的京剧、分瓣的橘子——原来这里不是冰冷墓地,是另一个家。活着的人带想念来,把日常细碎说给想念的人听;想念的人藏在风里花里橘子香里,轻轻应着。

北京朝阳陵园墓地陵园-1

走出门阳光正好,玉兰花香裹着我回头,门楣上老槐树影子晃啊晃像挥手。风里传张阿姨声音:“明天再来,樱花开了。”我摸着口袋里摘的纸鹤,想着明年要挂回老槐树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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