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西静园像被揉碎的阳光裹住,门口两排梧桐树举着满树金黄,风一吹,叶子就像小蝴蝶似的飘下来,落在青石板台阶上,落在路过人的肩头。我顺着银杏步道往里走,晨露还沾在草叶尖,鼻端先裹上松脂的清香气——哦,是松鹤园到了。

松鹤园的石牌坊是青灰色的,门楣上“松鹤延年”四个隶书字,笔锋里带着民国时期的温厚。园里遍植青松,最粗的那棵老松要两人合抱,枝桠向天空铺展开,像撑着把绿伞。石栏上刻着振翅的白鹤,连台阶两侧的盆栽都是文竹和鹤望兰,处处透着“松鹤延年”的好意头。常来的张叔蹲在松树下,正给石桌擦灰,他的围裙上沾着松针:“我爸生前是老木匠,一辈子喜欢琢磨木头,临终前说‘要住有松的地方,听松涛像听锯子响’。”风穿过松枝,沙沙作响,像老人在说“来了?坐会儿”,张叔把泡好的茉莉花茶放在石桌上,烟卷儿的烟雾绕着松枝飘,像在跟老父亲唠家常。

转过松鹤园的侧门,一道月洞门后藏着菊香园。这里的秋天最热闹,金丝皇菊开得像小太阳,墨菊藏在绿叶间像黑宝石,连路边的野菊都攒着小拳头似的花苞,把整个园子浸在甜丝丝的菊香里。李阿姨蹲在墓碑前浇水,围裙上沾着菊瓣:“这菊是我去年从老家带的籽,我家老头生前爱喝菊花茶,说‘菊香能醒脑子’。”她用指尖拨了拨白菊的花瓣,阳光穿过花瓣,把她的白发染成金褐色:“你看这朵,昨天刚开的,跟他以前种的那朵一模一样。”傍晚的夕阳把菊瓣染成琥珀色,连墓碑上的照片都泛着暖光,像老人正笑着说“这菊,比去年的艳”。

从菊香园往西北走,竹香越来越浓——竹韵园到了。这里的竹子疏疏朗朗种在墓碑之间,竹影落在青石板上,像一幅淡墨山水画。王老师的墓碑在竹丛边,碑面刻着“竹影扫阶尘不动,月轮穿沼水无痕”,那是他生前最爱的对联。他的学生小周正蹲在竹根边浇水,水壶里的水渗进泥土,竹影晃了晃:“王老师教了三十年语文,上课总拿根竹教鞭,说‘竹子直,写字要直,做人更要直’。”风一吹,竹枝摇晃,影子落在墓碑上,像王老师的教鞭在黑板上写字,沙沙作响,像在说“同学们,上课了”。小周摸了摸碑上的字,指尖沾了点竹粉,说:“上周我带学生来,他们说‘老师,这竹子像王爷爷’,你看,竹节多清楚,跟他以前改作业的红笔道儿似的。”

西静园公墓墓地各园的名称-1

最里面的梅馨园,要穿过夹竹桃小径才到。冬天的这里最香,腊梅树沿围墙种了一排,花骨朵像小蜡丸,开的时候香气能飘到门口传达室。陈姐站在墓碑前,正把一束白梅放在石台上,围巾上沾着梅瓣:“我妈是儿科医生,生前总说‘腊梅最疼人,天越冷越开得香’。”她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,照片里的女人穿白大褂,笑得像腊梅一样暖:“去年雪下得大,我来的时候,腊梅开得满树都是,像我妈举着听诊器的样子——她总说,要给孩子最暖的照顾。”雪落在梅枝上,把花瓣压得弯了腰,却压不住香气,飘得远远的,像妈妈的手轻轻摸了摸陈姐的脸。旁边的墓碑前,有个小姑娘正往梅枝上系红丝带,丝带飘起来,碰落了一片梅瓣:“奶奶说,太奶奶是护士,喜欢梅香。”

走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