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周末,我陪外婆去惠灵山陵园看望外公。车刚拐进园区大门,两排高大的香樟树就像提前铺好了一条绿色隧道,风穿过树叶的声音裹着青草香钻进车窗,连外婆攥着我的手都松了些——她之前总说“陵园阴气重”,可此刻眼里分明浮起了柔和的光。

沿着青石板步道往上走,脚下的路不算陡,每几步就有个嵌着鹅卵石的小平台。外婆指着路边的二月兰说:“你外公以前最喜欢这种花,说它不显眼却耐活。”我蹲下来摸了摸花瓣,淡紫色的小花沾着点晨露,倒像外公以前种在阳台的那盆。路过树葬区时,看到几棵小银杏的枝桠上挂着金属牌,上面写着“爱妻李敏 1958-2023”,旁边的泥土里刚浇过水,湿润的土面上有个小小的脚印,应该是小朋友踩的——大概是逝者的孙子,跟着爸爸妈妈来给奶奶“浇树”。

走到外公的墓前,我刚把带来的百合摆好,旁边打扫的阿姨就凑过来:“姑娘,这花得往里边放点儿,等下太阳晒着会蔫。”她戴着藏青色的工作帽,围裙上沾着点草屑,说话时眼角的皱纹里都是热乎气。外婆蹲在墓前擦墓碑,阿姨又递过来一块干净的抹布:“我刚用温水泡过,不凉,你给老人家擦。”后来我们去服务台借电子蜡烛,穿浅蓝制服的小姑娘笑着说:“您要是觉得电子的不够有感觉,那边还有香薰蜡烛,是薰衣草味的,不呛人。”她还主动帮我们把蜡烛放在墓碑两侧,调整了角度:“这样风不会吹灭,刚好照着碑上的字。”

惠灵山陵园墓地评论-1

离开的时候,夕阳把山尖染成了橘红色。外婆站在停车场的栏杆边,回头望了眼园区:“你外公以前总说,等他老了,要找个有树有花的地方。现在看来,这儿倒真合他的心意。”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能看到有人坐在长椅上,把逝者爱吃的桂花糕放在膝头,轻声说:“妈,这糕还是你以前常买的那家,我排队买了半小时呢。”有人蹲在墓前,用手机放着老戏文,唱腔穿过风飘过来,是《牡丹亭》里的“良辰美景奈何天”。风里还飘着远处传来的桂花香——原来园区角落种了几棵桂树,虽然还没到花期,可叶子的香气已经漫开了。

那天的惠灵山没有想象中的肃穆压抑,反而像个藏在山里的“思念便利店”:有人来放一束花,有人来聊会儿天,有人来给树浇杯水。它不是冰冷的“终点”,而是把思念变成具体的地方——是二月兰的紫,是香樟树的绿,是工作人员递来的温水,是墓碑旁的绿萝,是风里飘着的桂香。就像外婆说的:“这儿不是‘再见’,是‘我还想着你’。”

惠灵山陵园墓地评论-2