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周六清晨,我攥着一把刚从早市挑的白菊挤上昌11路。车窗外的京银路还沾着晨露,路过松兰堡的时候,我盯着电子屏数站——满井、路庄桥、百善镇政府……直到报站器里传来“下一站,百善村”,我才猛地反应过来:前一天查地图明明显示昌11到天寿园,怎么连个站牌的影子都没见着?
我赶紧扶着扶手往前凑,拍了拍司机师傅的肩膀。他穿着藏青色的公交制服,握着方向盘的手裹着层薄茧,喉咙里滚出一口带着顺义口音的京片子:“姑娘,昌11打线路开通就没设过天寿园站。上礼拜还有个老爷子抱着骨灰盒找站,我跟他说,得往前多坐一站,再往回走八百米。”旁边座位上织着毛线的阿姨凑过来,把滚到我脚边的毛线团捡起来:“可不是嘛,我家老头去年清明来扫墓,也是攥着手机跟导航对半天,最后还是售票员大姐提醒他,‘师傅,到路口我喊你,司机能顺路停一下’。”
后来我问了在交通委工作的发小,才摸清楚这里面的“门道”。北京公交的站点设置从来不是“想设就设”——得符合三个硬杠杠:日均客流量50人以上、站点间距500-800米、具备港湾式停车条件。天寿园门口的乡道窄得跟胡同似的,两车交汇都得蹭着后视镜过,没法建站台;再说客流,发小翻了去年的统计数据,天寿园周边日均上下车的人还不到12个,除了清明、冬至那几天,平时连个等车的人都没有。“这就跟开商店似的,没人来买东西,总不能硬着头皮租门面吧?”他笑着说。
那天最后司机师傅还是在天寿园路口踩了脚刹车。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:“姑娘,快下去,往前直走三百米就是大门。我跟你说,要是遇着村口的王大爷,你跟他说‘公交司机让我问的’,他能借你电动车骑进去。”风里飘着白菊的清苦味儿,我抱着花往园子里走,路过村口的小卖部,胖老板举着保温杯喊:“姑娘,要喝温水不?我刚烧的,你拿杯子接点儿。”
其实那天没找到站牌,我倒没觉得委屈。司机师傅的“顺路停”、阿姨的毛线团、老板的温水,比一块冷冰冰的铁皮牌子更让人暖心。后来我翻北京公交的建议通道,认认真真写了段话:“能不能在清明、冬至的时候,在天寿园路口加个临时站?哪怕就摆个折叠的指示牌,也能让扫墓的人少走点冤枉路。”
昨天坐昌11的时候,司机师傅跟我说:“姑娘,你提的建议有信儿了——今年清明,公交集团要在天寿园路口设临时停靠点,就搁在小卖部旁边。”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柳树,忽然想起那天清晨的风,还有手里的白菊——原来有些“没站牌”的遗憾,最后都变成了“有人情”的圆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