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周末,我开车载着父母往天慈墓园去。风裹着菜市场的卤香钻进来,妈妈忽然拍了拍我胳膊:“看,那间老面馆还在!你小时候发烧,非闹着吃这儿的阳春面,爷爷背你走了三条街呢。”我顺着她的手望过去,玻璃门上的“福兴面馆”四个字褪了色,却像一把钥匙,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门——那时爷爷的后背还很暖,我缩在他的棉外套里,闻得到他口袋里的茶叶渣味。沿着建国路往前,梧桐叶在车顶沙沙响。过了第三个红绿灯,妈妈提醒:“要到关帝庙了。”果然,街角那座红墙庙院撞进眼里,石狮子的耳朵还缺着块——那是我七岁时爬上去磕的,爷爷当时举着我的手笑:“小调皮,把狮子的耳朵都啃了。”爸爸补充:“过了关帝庙往西走两百米,就能看见天慈园的石牌坊。”话音刚落,那座刻着“天慈园”的鎏金石牌坊就出现在视野里。门口卖花摊的阿姨远远挥着手:“张哥李姐,又来啦?我留了你们要的白菊,刚从花棚摘的!”妈妈凑过去挑花,我站在旁边,看见摊位角落摆着几枝带刺的野蔷薇——那是爷爷生前最爱的,他总说“这花有老家后山的劲儿,不像温室里的软趴趴”。阿姨擦了擦手:“你爷爷以前总买这个,说要插在你奶奶墓碑前,让她闻得到老家的风。”我的鼻尖忽然泛酸。跟着父母往墓园里走,青石板路两旁的松树长得比上次更高了,枝叶间漏下的阳光碎成金片,落在脚边。爸爸停在一座墓碑前,手指轻轻抚过碑上的照片:“你爷爷选这儿的时候,站在这儿看了半小时,说‘能看见远处的山,跟老家后山一模一样’。”我抬头望,远处的山笼着淡雾,果然和记忆里老家的后山重叠——爷爷总说,人老了,就想守着熟悉的风景。妈妈蹲下来,把白菊轻轻放在碑前,又别了枝野蔷薇在旁边:“你爸上次说,爷爷托梦要野蔷薇,说超市里的花没灵气。”风掠过花枝,花瓣抖了抖,像爷爷以前摸我头发的样子。其实找天慈墓园真的不难。导航直接搜“天慈墓园”能到正门口;坐公交的话,12路到“关帝庙站”下车,往回走五十米就看见石牌坊;开车的话,门口有个小型停车场,周末人多但大叔会帮忙指挥。可对我们来说,这地址从来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——它是爷爷背着我走过的老巷,是妈妈熟悉的卖花摊,是能看见老家后山的窗口,是所有没说出口的牵挂,都能找到归处的地方。离开时夕阳沉得低,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。妈妈抱着剩下的野蔷薇,说要插在客厅的玻璃罐里:“你爷爷以前总说,花要养在能看见阳光的地方。”爸爸走在前面,偶尔回头等我们,背影还是像我小时候那样,稳稳的。我望着车窗外渐远的石牌坊,忽然明白,为什么人们总说“地址是根”——它不是地图上的一个点,是所有关于“家”的记忆,都能落地的地方。风里又飘来卤面的香气,妈妈笑着说:“晚上去吃福兴面馆的阳春面吧?你小时候能吃两大碗。”我踩着油门往面馆方向开,心里想着,下次来天慈园,要多买几枝野蔷薇——就像爷爷从前那样,把老家的风,捎给碑前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