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第一次陪张阿姨去静安墓园,是三月末的清晨,门口两株玉兰正开得热闹,花瓣落进她的毛呢大衣领里,"老周以前总说玉兰是'花里的书呆子',开得慢,谢得也慢,像他写毛笔字的性子。
进了园门才发现,这里没有想象中墓园的清冷——青石板路两旁的国槐枝桠搭成拱,阳光漏下来在地上织碎金,工作人员穿藏青色工服,走过来时脚步轻得像怕踩碎晨露:"阿姨,先看您先生喜欢的位置?是要背风的,还是能晒到上午太阳的?"张阿姨说老周有支气管炎,吹不得冷风,工作人员立刻翻出笔记本:"北边第二排靠银杏的位置,早上晒得到太阳,下午有树挡着,您跟我来。"
路上聊起价格,工作人员没急着报数字,先问:"老周平时爱做什么?"张阿姨摸了摸随身带的毛笔:"爱写《兰亭序》,以前每天早上去小区凉亭练,说字要'像走路一样稳'。"工作人员点头:"那选传统立碑吧,汉白玉碑石,刻字用他的手写体——我们有师傅能仿,比电脑字体像'家里人'。"接着说,双穴立碑面积大概1平方米,价格12万到18万,碑石选山西黑或汉白玉,阴刻或烫金随选,"上回有个叔叔,特意把老伴的钢笔字扫描过来,刻出来的碑像她生前写的便签,阿姨哭着说'像她昨天刚写的'。"
往深处走是生态墓区,银杏和松树下埋着骨灰,只立小铜牌,工作人员蹲下来摸了摸树下的土:"树葬价格3万到5万,每年清明我们帮着浇树,您看这棵银杏,去年有个姑娘埋了妈妈,现在树干都能抱得过来了——青苔是今年刚长的,像妈妈的手蹭你手背。"张阿姨摸着铜牌上的名字:"会不会太简单?"工作人员笑:"上回有个老爷爷,每年来挂风铃,说老伴怕黑,风铃响就是'我来了',我们帮他把风铃系在树桠上,风大的时候也不会掉——简单的是碑,不简单的是'想你'。"
艺术墓区更像"私人展":有像画架的碑嵌着素描本,有像钢琴的碑刻着琴键,工作人员指着个船形碑说:"这是给爱航海的叔叔做的,船头嵌着他的指南针,价格20万以上。他老伴说,以前叔叔总说'想当船长',他终于在海上了'。"张阿姨盯着船碑看了好久:"老周以前想做船长,可惜没做成,要是他见了这个,肯定要摸半天指南针。"
聊到隐性费用,工作人员说得实在:"每年管理费是墓价的5%以内,比如10万的墓,每年500块,我们负责剪草、擦碑——上回有个阿姨,说父亲的碑上有鸟粪,我们立刻拿软布擦,比她自己擦得还轻。"礼仪服务也贴心,下葬的鲜花选没开全的百合,"能开得久一点";奏乐可以选亲人喜欢的歌,"上回有兄妹给妈妈选《天涯歌女》,说妈妈以前在上海唱过,音乐一响,妹妹哭着说'妈妈的嗓子还是那么亮'。"
那天张阿姨选了北边的立碑,摸着汉白玉碑样说:"像老周当年给我买的玉镯子,温温的。"工作人员把碑样叠好放进她手里:"等刻好字,您带张老周的手写稿来,我们尽量仿得像。"离开时,风里飘着玉兰香,我看见树葬区有个奶奶在喂猫,立碑区有个叔叔在摆饺子,艺术墓前有个姑娘在放咖啡——那些不是"消费",是"爱还在"的证据。
其实在北京选墓园,从来不是选"最贵的",是选"最像他的"。静安墓园的价格里,藏着的是"把亲人留在身边"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