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的风裹着点青草香钻进窗户时,我正蹲在玄关翻去年的祭扫背包——清明要到了,去宝云岭看爸妈的日子又近了。想起去年挤公交的狼狈:倒三趟车,拎着菊花和水果挤得后背全是汗,到墓园时腿都直了,连跟爸妈说句话的力气都差点没剩。还是楼下的王姐提醒我:“你咋不坐宝云岭的清明班车?我去年坐过,又稳又方便。

抱着试试的心态,我拨通了宝云岭墓园的客服电话。那头的姑娘声音像浸了温温的蜂蜜,语速慢半拍,生怕我没听清:“阿姨您别着急,咱们的班车从地铁10号线健德门站A口出发,每天早8点准时开,下午3点往回返。要是您有轮椅或者大件行李,提前跟我说,司机师傅会帮着搬。”末了还不忘补一句:“车上有热水和应急药,您要是怕渴或者有点不舒服,随时找志愿者。”挂了电话,我把写着时间地点的便签贴在冰箱上,心里踏实了大半。

清明那天,我早7点半就到了健德门。路口的玉兰刚开,粉白的花瓣飘在风里,几个老人正围在班车旁聊天。穿红马甲的志愿者看见我,赶紧迎过来:“阿姨是坐宝云岭班车的吧?来这边登记,给您贴个标识。”司机师傅穿着深蓝色制服,正帮一位拄拐杖的大爷搬折叠轮椅,胳膊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,嘴里还念叨:“您慢着,别碰着腿。”等所有人都坐定,师傅举着话筒说:“今儿路有点堵,我开稳点,大家别急。”

车上的氛围比我想的热闹。坐在我旁边的张姨从布包里掏出一把菊花,分给前后座的人:“我家老周就爱这花,说比玫瑰实在。”对面的李叔跟着笑:“我带了瓶二锅头,就倒了小半杯,他以前总说我喝得太多。”志愿者捧着一摞宣传册走过来,翻到“文明祭扫”那页:“咱们墓园现在不让烧纸钱,大家要是想留个念想,可以把想说的话写在卡片上,我们帮着挂在相思树上。”有人问:“那卡片要钱不?”志愿者摇头:“免费的,就在墓园门口的服务台。”

宝云岭墓园清明班车-1

车开了四十分钟,终于到了宝云岭。墓园的玉兰比城里的开得晚些,沿着主干道排得整整齐齐。班车停在正门口,不用像去年那样走 half 公里。志愿者举着引导牌:“往左边是一区,右边是三区,有需要帮忙的跟我说。”我抱着菊花往爸妈的墓走,风里飘着桂香——是墓园种的金桂,爸妈以前在阳台也种过,说等老了要去有桂树的地方。

下午2点50分,我回到班车旁。张姨正跟李叔聊刚才的祭扫:“我给老周擦了墓碑,还给他看了孙子的照片,他肯定高兴。”李叔晃了晃手里的空酒瓶:“我跟他说,儿子今年升经理了,他要是在,肯定要喝一杯。”司机师傅已经把空调打开,暖气裹着桂香飘进来。等所有人都坐好,师傅发动车子:“咱们回家了啊。”

车窗外的夕阳把云彩染成橘红色,我摸着背包里没拆封的纸巾——今年没挤公交,没赶时间,倒把心里的话慢慢说了一遍。想起客服姑娘的话,想起司机师傅搬轮椅的背影,想起张姨分的菊花,突然明白这班车不是简单的交通工具。它载着我们的思念,载着陌生人的善意,载着那些没说够的话、没做完的梦,沿着春天的路,稳稳地往家开。

到家的时候,我把便签从冰箱上揭下来,叠成小方块放进抽屉。明年清明,我还坐这班车——不是因为方便,是因为车上的温度,像爸妈以前熬的小米粥,暖得人心窝子发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