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的夏天,我手机里刚装了微信,街上开始出现橘色的共享单车,邻居王姐拎着一兜桃子敲我家门,说想让我陪她去选墓——她老伴走了三个月,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地方。“听说天堂公墓环境好,价格也实在,”她擦了擦眼角,“我想着,得找个能常去看他的地方。
我们坐公交到天堂公墓门口时,正赶上门口的梧桐树掉叶子,风一吹,金箔似的飘在脚边。2015年的天堂公墓还没有现在的恒温休息室,也没有智能导览机,但一进去就觉得安静——青石板小路两边种着侧柏,尽头有个小池塘,塘里浮着几片睡莲,工作人员说,这是去年刚修的,“老人都喜欢有水的地方,热闹。”
接待我们的姑娘姓陈,拿出一本翻得起卷边的价格表,指尖在上面点了点:“姐,咱们这儿2015年的价格分三种。经济型的双穴墓在3万到5万之间,位置离入口近,路平,适合常来的长辈;标准型是5万到8万,在墓区中间,周围有松树,安静;定制型就是8万以上,能选石材,刻复杂的花纹,或者挨着景观区。”王姐凑过去看,手指划过“标准型”那一行,问:“有没有靠里点的?他生前就爱清静。”小陈笑着点头,带我们往里面走,绕过两棵松树,指着一排米白色墓碑说:“这排刚空出来,编号12-3,旁边有棵油松,夏天能遮阴,价格是5万8。”王姐摸了摸墓碑的石材,凉丝丝的,忽然红了眼:“他以前总说,等退休了要在阳台种棵松,这下好了,有松陪着他。”
那天我们还遇到了张阿姨,她蹲在经济型墓区的碑前,正用手帕擦上面的灰尘。“我选的3万2,”她抬头笑,“离入口就五十米,我每周坐公交来,不用爬台阶。”她的墓碑上刻着老伴的名字,下面加了一行小字:“一起走过40年的老伙计”,“这字是工作人员免费刻的,”张阿姨摸了摸那行字,“我本来想加钱刻个花样,小陈说,不用,心意到了就行。”旁边的工作人员补充:“2015年我们有活动,选墓就送刻字,最多能刻10个字,还有清明的鲜花,都是免费的。”
其实2015年的时候,北京周边的公墓价格已经开始涨了,我后来查过,当时五环外的公墓双穴墓基本都在4万以上,天堂公墓因为那会儿还在拓展二期,想拉点回头客,价格比周边便宜了快15%。王姐后来定了那套5万8的标准型,交钱的时候,小陈还帮她申请了个95折,说“姐,你这情况我们领导说了,能优惠点”。她捧着收据出来,风把收据吹得哗哗响,却笑得很踏实:“终于给老周找着家了。”
现在偶尔路过天堂公墓,门口的梧桐树更粗了,里面多了很多新设施,但我总想起2015年的夏天,王姐蹲在松树下摸墓碑的样子,想起张阿姨擦碑时的手帕,想起小陈翻价格表时,指尖沾着的铅笔灰。那些价格不是冰冷的数字,是2015年的风,是松树上的蝉鸣,是一个家庭想给爱人最好的归处——不贵,但够暖。
后来王姐每周都去,有时候带碗老伴爱吃的炸酱面,有时候带束野菊花。“2015年的价格实在,”她跟我说,“可更实在的,是这儿能装下我想他的心思。”我望着她的背影,忽然觉得,2015年的天堂公墓价格,其实是那个时代最温柔的印记——它不像现在的数字那么耀眼,却刚好接住了普通人的思念,让失去变得没那么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