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温泉墓园裹着桂香醒过来,沿着青石板路往里走,两旁的竹影筛下细碎的光,偶尔有风掠过,带起松针落在碑石上的轻响——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,陪朋友选墓地时,她忽然问:“你说,这里到底有多少块墓地啊?

负责接待的陈姐蹲下来,抚了抚脚边的三叶草:“具体数字我没记过,倒是能跟你聊聊这些区的名字。”她指着东边的桃林说,那是“春信区”,每到三月,满树的桃花能把碑石染成粉;西边的枫树林叫“秋韵区”,霜降过后,红枫像烧起来的云;北边的老槐树下是“归宁区”,那棵树比墓园还老,很多老人指定要埋在树底下,说“听着槐花开的声音,像回到小时候的院子”。原来所谓的“多少”,从来不是冰冷的阿拉伯数字,而是一个个被命名的“小世界”。

陈姐说,墓园刚建的时候,只有南边的“松涛区”,二十年前的第一批墓,碑石还是粗粝的青石板,刻着简单的名字。后来来找“安身之处”的人多了,墓园没急着扩建,而是先找了园林设计师,把原生的橡树林、野菊坡保留下来,再沿着地形开出一条条窄路,每块墓地之间留了至少两米的间距,种上麦冬和二月兰——“不是要建‘墓地的堆’,是要建‘生命的园’。”去年扩建的“竹影区”,特意留了半亩空地种竹子,说是“给以后来的人,留点儿风的位置”。

温泉墓园有多少墓地啊-1

朋友摸着一块刻着“爱猫妞妞之墓”的小碑笑了:“原来还有给宠物的位置?”陈姐点头:“上个月有个阿姨,把跟了她十五年的狗埋在这里,说‘它最怕孤单,得找个有花有草的地方’。”其实来选墓地的人,很少问“有多少”,更多是问“这里安静吗?”“能种他喜欢的月季吗?”“碑上能刻他写的诗吗?”就像朋友的父亲,生前爱养鸽子,陈姐推荐了“云起区”——那里地势高,能看见远处的山,“说不定他的魂儿能跟着鸽子,飞上去看看山那边的云”。

临走时,我们站在门口的桂树下回望,阳光穿过桂叶洒在碑石上,每一块都泛着温温的光。朋友忽然说:“我好像懂了,为什么没人能说清这里有多少墓地。”因为每一块碑石都不是“数量”,而是某个人的“一辈子”:是春天桃树下的童年,是秋天枫树下的婚礼,是老槐树下的晚饭,是鸽子飞过山顶的眺望。温泉墓园从来不是“存放尸体的地方”,它是把“思念”变成具体的形状——一朵桃花、一片枫红、一棵老槐、一声鸽哨,然后轻轻说:“你看,这里有个位置,刚好装下你的想念。”

温泉墓园有多少墓地啊-2

风又吹过来,桂香裹着松针的味道钻进鼻子里。我忽然想起陈姐说的话:“你数不清天上有多少星星,可每颗星都有它的位置;你数不清这里有多少墓地,可每个墓都有它的归处。”原来最好的答案,从来不是数字,而是“我懂”——懂你想把思念放在桃花里,懂你想让逝者听见槐香,懂每一个“想你”都需要一个温暖的容器。

那天晚上,朋友给我发了条消息:“我选了春信区,挨着那棵开桃花的树。我爸生前最爱看桃花,说等我结婚时要在桃树下拍照片——现在刚好,他能等着看桃花开,也能等着我每年来跟他说说话。”隔着手机屏幕,我仿佛看见那棵桃树,明年三月会开出满树的花,每一片花瓣都落进某块碑石的缝隙里,变成最温柔的“回答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