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天山陵园总飘着桂香,银杏叶刚染了半黄,风一吹就打着旋儿落下来。我跟着工作人员往普渡园走,青石板路的缝隙里冒出几株三叶草,偶尔有蝴蝶停在上面,翅膀是浅褐色的,像片会飞的叶子。之前我对壁葬的想象,总停留在“冰冷的格子间”,可站在普渡园门口,先看见一排爬满常春藤的墙——藤条缠成柔软的圈,叶子还带着深绿,像谁把春天的尾巴藏在了这儿。

顺着石径往深处走,墙面是浅灰色的砂岩,摸起来有细细的颗粒感,像老家院儿里晒了几十年太阳的老墙。每一格壁龛都嵌在墙里,边缘刻着浅淡的莲纹,龛门是磨砂玻璃,上面的名字有的用墨笔描了边,有的贴了小贴纸——星星、月亮,还有个贴了只歪脑袋的招财猫。工作人员说,壁龛的高度刚好到成年人胸口,“家属放东西的时候,不用弯腰太狠,就像给家里人摆碗筷那样顺手。”我蹲下来看底层的龛位,旁边摆着一盆麦冬草,叶子细细的,盆土还带着潮意,应该是早上刚换的;不远处的龛位上放着个缺了尾巴的陶瓷小猫,工作人员轻声说,那是逝者小时候养的猫,走的时候才三岁,家属找了三年才找到同款。

碰到王阿姨的时候,她正踮着脚往龛位里放玻璃罐。罐子是透明的,里面装着梅干菜扣肉,油汪汪的香气飘出来。“我们家老周生前最馋这个,”阿姨用袖口擦了擦龛门上的灰尘,照片里的老头戴眼镜,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“以前我做这个,他总嫌盐多,现在我每周带过来,他倒不说了,只闻味儿。”阿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,像在摸老周的脸,阳光正好穿过常春藤的缝隙,落在她的白发上,泛着暖光。旁边的龛位挂着串干樱花,花瓣已经变成淡粉色,却还保持着绽放的形状,是春天的时候家属摘的,说逝者生前爱去樱花树下拍照。

天山陵园普渡园壁葬墓地-1

我摸了摸墙面的砂岩,温度刚好,不像瓷砖那么冷。墙面上的莲纹刻得很轻,像谁用毛笔蘸了淡墨扫上去的。工作人员说,这些纹路是特意设计的,“莲是清净,云是自在,想让逝者住得舒服点。”墙顶的射灯是暖黄色的,傍晚的时候会亮起来,把每个龛位都罩在温柔的光里;夏天有梧桐树挡着,墙面凉丝丝的,不会晒得发烫;冬天的太阳会晒到龛位的下半部分,暖得像晒了一下午的棉被。有次下雪,工作人员早早就来扫了雪,把每个龛位门口的雪都堆成小堆,像给逝者留了个“小院子”,有个家属还在雪堆上插了根胡萝卜,说是“给老周的兔子”。

走的时候,夕阳把普渡园染成了橘红色。常春藤的影子在墙上晃啊晃,像谁在轻轻挥手。风里飘来桂香,我忽然明白,壁葬从来不是“将就”,而是一种“温柔的选择”——它不占太多土地,却把每一寸空间都变成了可以怀念的地方;它没有传统墓葬的厚重,却把逝者和自然绑在了一起。风里的桂香会飘进龛位,银杏叶会落在墙根,而生者每次来,都能摸到墙面的温度,看见家属留下的小物件,想起那些一起吃梅干菜扣肉的晚上,一起捡银杏叶的秋天,心里的想念就变成了软软的,像落在手心里的叶子。

天山陵园普渡园壁葬墓地-2

出了普渡园的门,回头望,墙面上的常春藤还在往上爬,藤条绕着莲纹缠成小圈,像在说:“慢慢来,我在这儿等你。”原来最好的告别,不是用土把逝者埋起来,而是给他们找一个能和风、和光、和四季在一起的地方——逝者能闻得到桂香,看得见银杏叶落下来,而生者能摸着墙面的温度,安心地说一句:“我来了,你还好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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