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的风裹着桂香的余韵,清晨六点半的地铁二号线出口,已经聚了不少拎着竹篮的人——竹篮里是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钱,用红绳系着的青团,还有装着白菊的玻璃罐。王阿姨把小孙子的帽子往上拽了拽,抬头望了眼路牌,又看了看手机:“说是七点整的班车,应该快到了吧?

话音刚落,远处传来熟悉的喇叭声——橙黄色的大巴车稳稳停在路边,车身上“惠灵山陵园清明专线”的字样像春日的暖阳,一下子照亮了人群的眼睛。司机李师傅推开车门,戴着白手套的手搭在门沿上:“阿姨,慢点儿,台阶有点高。”他的声音像楼下卖早餐的大叔一样亲切,几个穿卫衣的年轻人赶紧起身,把前排的软座位让给了拄拐杖的老人。

惠灵山陵园清明班车-1

“去年我跟闺女打车去,绕了三回才找到陵园入口,”坐在王阿姨旁边的张叔摸着口袋里皱巴巴的旧地图,“今年有了这班车,直接开到山脚下的停车场,省得我闺女在朋友圈吐槽‘找墓比找对象还难’。”他从竹篮里摸出个温热的青团,表皮还沾着松针——是凌晨四点起来蒸的,“我家老太婆最爱吃这个,以前总说‘你蒸的青团,甜得像小时候的糖稀’。”旁边扎马尾的小姑娘笑着点头:“我妈也说,今年不用挤公交转三趟,能多留半小时陪我爸说说话。”

大巴车驶出城区,沿着滨江路往南走。路边的老梧桐刚抽新芽,像攒了一冬的思念终于冒了头;江面上的晨雾还没散,偶尔有渔船划过,留下一道浅浅的水痕,像故人写在信里的话。过了彩虹桥,成片的油菜花田铺展开来,金黄的花浪里,能看见惠灵山的轮廓——青灰色的墓碑隐在松树林里,像极了奶奶坐在门槛上织毛衣的样子。

“还有十分钟到,大家把随身物品拿好。”李师傅的声音透过广播传进来,有人赶紧把竹篮往怀里抱了抱,有人掏出手机给亲人发消息:“妈,我快到了,你爱吃的青团还热着。”车刚停稳,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已经等在门口,递过来温热的毛巾:“阿姨,擦把脸,山上风大,别冻着。”王阿姨接过毛巾,指尖碰到志愿者的手,温温的,像女儿冬天递来的暖宝宝。

陵园的台阶铺着青石板,志愿者扶着拄拐杖的老爷爷往上走,李师傅则绕到车后,从后备箱拿出水桶——他要把车窗擦得亮亮的,这样返程的时候,乘客能看清窗外的夕阳。“每年清明都这样,”他擦着玻璃上的灰尘,抬头看了眼正在摆菊花的王阿姨,“这些老人们走得慢,我多等会儿没关系,反正回家的路,得等所有人都齐了才热闹。”

下午三点,返程的班车准时发动。车厢里很安静,有人抱着整理好的竹篮,有人摸着口袋里的照片——那是刚在陵园里拍的,墓碑前的白菊还沾着露水,碑上的名字被阳光晒得暖暖的。李师傅打开车载音响,放了首轻缓的钢琴曲,是《送别》的旋律,但没有歌词,像风穿过松枝的声音,像奶奶拍着后背哄人睡觉的声音。

车窗外的油菜花田被夕阳染成了橘红色,王阿姨抱着小孙子,指着窗外说:“你看,那片花是太奶奶种过的样子,她以前总说‘等你长大,带你来摘油菜花做花环’。”小孙子揉着眼睛,忽然说:“太奶奶是不是在天上看我们?”旁边的张叔笑了,摸了摸孩子的头:“是啊,她在看我们坐班车回来,平平安安的,比什么都强。”

橙黄色的班车沿着滨江路往回开,路过清晨的地铁口时,路灯刚熄灭,路边的早餐摊已经摆好了蒸笼。李师傅放缓车速,望着窗外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,轻轻说了句:“今天的最后一班,要把所有人都送回家。”

风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