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半的地铁八宝山站口,风裹着槐花香绕过早春的树影,张阿姨攥着手里的白菊花站在公交站牌下,目光扫过刚贴上去的粉色通知——"八宝山人民公墓祭扫专线今日发车",指尖不自觉抚过通知上的发车时间,像摸到了某种踏实的联结。她想起昨天晚上儿子特意帮她查好的专线信息,"妈,你不用挤公交,出地铁走一百米就有班车,司机师傅会等你坐稳的",儿子的话还在耳边,远处就传来了班车的鸣笛声——淡绿色的车身印着"清明祭扫专线"的字样,像朵飘过来的云。

驾驶座上的王师傅已经在这里开了五年祭扫专线,他把保温杯放在手边,笑着跟上车的张阿姨打招呼:"张姨,还是坐老位置?今天路上不堵,二十分钟就能到。"王师傅的话像颗定心丸,张阿姨顺着他指的方向走到靠窗的座位,摸着椅背上的暖垫——是社区志愿者上周刚铺的,还带着阳光的味道。车里的氛围慢慢松快起来:有人翻出包里的纸巾擦了擦眼角,有人抱着用红布裹着的骨灰盒轻轻拍了拍,还有个穿校服的小姑娘盯着窗外掠过的玉兰花,轻声说"爸爸,你看,今年的花开得比去年早"。小姑娘的声音很轻,但整辆车的人都听见了,前排的阿姨递过去一颗水果糖,"吃颗糖吧,你爸爸肯定不想看你哭"。

八宝山人民公墓班车-1

三年前祭扫高峰时,张阿姨曾挤过三趟公交才到公墓,手里的菊花被挤得花瓣掉了一半,累得在墓前坐了半小时才缓过来。现在好了,专线车像条"思念通道":从地铁口出来走一百米就是站,车上有专门的扶手和爱心座,司机师傅会等老人坐稳了再开车,遇到行动不便的家属,还会下来扶一把。"上周有个坐轮椅的大爷来,我们四个人一起把轮椅抬上车,"王师傅边开车边说,"都是为人子女的,能帮一点是一点。"话音刚落,车停在公墓门口,王师傅跳下车,扶着一位拄拐杖的老太太慢慢走下来,老太太握着他的手说"小伙子,谢谢你",王师傅笑着摇头:"应该的,我妈要是还在,也会麻烦别人这样扶她。"

车里的扶手上挂着无纺布袋,是社区志愿者提前放的,里面装着矿泉水和湿纸巾;靠窗的位置贴着一张手写的便签——"请轻声说话,让思念慢一点";甚至连车载广播都调得比平时低,放的是舒缓的钢琴曲。有一次,张阿姨遇到个抱着爸爸照片的小姑娘,坐在她旁边偷偷哭,张阿姨递过去一张纸巾,轻声说"我懂,我老伴走了四年,我每次来都坐这趟车"。两个女人握着彼此的手,眼泪落在同一张纸巾上,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不孤单——原来思念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,这趟车里的每一个人,都揣着相同的心事,沿着同一条路,去见那个最想念的人。

下午四点,专线车开始往回开,夕阳把车厢染成橘红色。张阿姨手里捧着从墓前摘的三叶草——那是老伴生前最爱的植物,他说"三叶草代表幸运,等我走了,你要带着幸运活下去"。她摸着口袋里儿子塞的巧克力,看着窗外慢慢暗下来的天空,轻声说"老伴,今天我坐专线车来的,很方便,你不用担心我"。车里很安静,但张阿姨知道,有很多人跟她一样,把没说完的话轻轻对着窗外说:有人说"下次我带孙子来,他会叫爷爷了",有人说"今年家里的橘子树结了好多果,我留了最大的给你",还有人说"我最近学了做你爱吃的红烧肉,下次带来给你尝"。

八宝山人民公墓班车-2

王师傅握着方向盘,收音机里传来天气预报:"明天多云转晴,适合出行。"他抬头看了眼后视镜,车里的人有的靠着椅背打盹,有的盯着手里的照片微笑,有的望着窗外的晚霞发呆。这趟车载着思念出发,又载着思念回来,它不像城市里的公交车那样急急忙忙,也不像出租车那样冰冷疏离,它更像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