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的北京秋天，通燕高速旁的风裹着槐花香往车里钻，930路公交停靠在灵山宝塔陵园站时，总能下来几个攥着纸壳袋的人——袋里装着逝者的照片，也装着对“最后归宿”的盘算。那时陵园的大门还是铁栅栏门，门口的梧桐刚挂起青黄的叶子，保安师傅坐在门房里沏茶，见人来就笑着招招手：“进去走两步，价格都写在传达室墙上呢。
2015年的灵山宝塔刚褪去“新陵园”的青涩，园区里的侧柏才齐腰高，山坡上的草皮还留着春天播种的痕迹。最醒目的是进门右手边的生态葬区，浅灰色的石碑嵌在草坪里，像给大地贴了排温柔的标签。那时来咨询的人很少直奔销售处，反而爱先沿着柏油路走一圈——看看湖边的柳树垂到水里没有，摸摸山脚下的石头凉不凉，再蹲在生态葬区的树旁，数树上的新芽。等转够了，才回到传达室问：“树葬多少钱？立碑呢？”
2015年的价格像那时的天空一样透亮。树葬是最实惠的选择，3900元一个穴位，就是在柏树下挖个半米深的坑，放个素陶骨灰罐，碑是刻着名字的金属牌，嵌在树杆旁——销售大姐说，“这是让逝者跟着树一起长”。草坪葬贵些，6800元，汉白玉石碑平放在草坪里，碑面刻着简单的兰花或竹影，浇水时不会弄湿名字。最热门的是传统立碑，价格从1.8万到3.5万不等：靠山坡的“山景墓”1.8万，能晒到上午的太阳；临湖的“水景墓”3.2万，推开门就能看见湖水泛着碎光。市区里的陵园那时已经卖到5万起，所以常有人摸着立碑的花岗岩面说：“这儿比城里省一半，还能每天看山看水。”
我记得2015年冬天的一个下午，雪刚停，园区里的石板路泛着光。有个穿藏青羽绒服的阿姨攥着布包站在立碑区，盯着“山景墓”的价格牌看了十分钟。她手指冻得通红，却坚持要爬上山坡看实地：“我家老头子生前爱蹲在阳台晒太阳，这儿的太阳够不够？”销售大姐扶着她往上走，踩碎了脚边的雪：“您看，上午九点到十二点，太阳直晒这儿，比阳台还暖。”阿姨蹲下来摸了摸碑基，雪水浸得石头凉丝丝的，她忽然笑了：“就选这个，刚好是我攒了三年的退休金。”后来阿姨每年清明来，都会给销售大姐带包桂花糖：“我家老头说，这儿的太阳比城里足。”
还有个穿连帽衫的小伙子，2015年春天来买树葬。他手里抱着妈妈的照片，照片里的女人扎着马尾，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他摸着生态葬区的杨树说：“我妈生前在阳台种了满盆的月季，总说‘死后要埋在花底下’。”3900元的价格对刚工作三年的他来说不算重负，他刷卡时手很稳：“我妈肯定愿意住在树底下，比立碑省事儿，我每年来浇浇水，就像她还在养花一样。”
2015年的灵山宝塔没有“豪华墓”的概念，所有价格都贴着“生活”的边儿。想省钱的选树葬，想留个“看得见”的怀念选立碑，想让逝者更贴近自然选草坪葬。那时销售处的茶几上总摆着保温桶，里面是大姐自己煮的姜茶，来咨询的人坐下来喝一口，话就多了——有人说“太贵的墓我买不起，但得让老人体面”，有人说“生态葬好，不占地方”，还有人说“这儿的风比城里软，适合我妈”。
现在再想起2015年的灵山宝塔，不是那些写在墙上的数字，是阿姨攥着布包的手，是小伙子摸树时发红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