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前的风裹着些清冽,我陪邻居张阿姨去惠灵山陵园选墓。车刚拐进园区大门,两排玉兰树就撞进视野——花苞裹着绒白的茸毛,像刚从糖罐里滚出来的棉花糖。张阿姨盯着最前一棵的花苞看了半天,突然说:“老周生前总说,玉兰开时像下了场软雪,这儿倒真有他喜欢的模样。
接待我们的小李是个说话带着温气的姑娘,她把价目表铺在石凳上,阳光穿过玉兰枝桠,在纸页上跳着碎金。“阿姨您看,咱这儿墓型分三类:立碑、卧碑和树葬。立碑里,靠睡莲池的汉白玉款是八万八,夏天能看见荷花开满池;银杏林边上的青麻石款是三万八,您说叔叔爱下棋,那片林子里有石桌,刚好合他习惯。”张阿姨的手指顺着“银杏林”那行字划了两下,抬头问:“刻字是手写的不?老周最嫌电脑刻的字生硬,像打印机打出来的假笑。”小李笑着点头:“都是书法协会老师写的,隶书苍劲,楷书温润,您要是想刻叔叔生前的口头禅,我们帮着调整字体。”
我原以为陵园价格只是“石头+地皮”的数字游戏,那天跟着转才发现,每一笔钱都藏着“看不见的用心”。比如园区的小路,青石板间留着细缝,小李说那是给草芽留的“生长位”:“叔叔阿姨们走惯了有草香的路,太整齐的水泥地反而像陌生的宾馆走廊。”再比如墓碑清洁,保洁阿姨用软毛刷蘸温水擦青苔,“不能用化学剂,伤了石材,也伤了生者想‘让他干净点’的心意”。张阿姨蹲在银杏林石桌前,摸了摸桌沿的刻痕——那是之前家属刻的“棋友周老,常来对弈”,她红着眼眶笑:“老周要是看见这个,肯定搬小马扎坐这儿等,连饭都忘了吃。”

张阿姨之前跑过三家陵园:有家价格低,进去是光秃秃的水泥地,连棵能遮阴的树都没有;有家环境好,可价目表藏着“额外费”——刻字加五百,安葬加八百,连放花的花瓶都要单独买。惠灵山的价目表却敞亮:每款价格都包含刻字、安葬、三年免费维护,每年清明还送一束白菊。张阿姨算笔账:银杏林青麻石立碑三万八,加上给老周买的棋盘、茉莉花茶,总共四万出头,比预算少两千。“这两千块,刚好买他最爱的酱鸭,下次蒸热了带过来,他肯定要边吃边说‘还是我家老太婆懂我’。”她把价目表叠好放进布包,指尖蹭了蹭银杏树干的纹路。

离开时,风里飘着玉兰香,张阿姨回头望银杏林,阳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。“选墓哪是选价格啊,”她轻声说,“是选个能让他‘住得舒服’的地方,选个我想他时,能有个石凳坐会儿、说说话的地方。”我看着她的背影,突然懂了——惠灵山的价格从不是冰冷数字,是银杏林的风、手书的字、石桌上的刻痕,是生者对逝者最暖的承诺。就像小李说的:“我们卖的不是墓,是能装下心事的‘家’。”
后来张阿姨给老周定了银杏林的墓。安葬那天,她把老周的棋盘放在石桌,摆上温茉莉花茶,旁边是热乎的酱鸭。风卷着银杏叶沙沙响,像是老周在说:“这儿挺好,比家里阳台的下棋位还舒服。”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