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风裹着槐花香钻进衣领时,我正站在地铁口的班车点等车。不锈钢站牌上贴着淡绿色的通知——"长安园骨灰林清明直达班车,6:00-16:00每小时一班",字迹是用马克笔写的,边缘有点晕开,像谁不小心碰了一下笔尖,倒添了点烟火气。

第一班车的司机王师傅正蹲在车头擦玻璃,看见我过来,直起腰点头笑:"姑娘是第一次来吧?等会儿坐中间,视野好。"他的手套上沾着玻璃水的印子,指节上有旧年冻裂的茧子。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:靠门的张阿姨捧着青瓷碗,碗里的青团还冒着热气;后排的小夫妻抱着束白菊,花瓣上凝着水珠;最里面的老大爷戴着鸭舌帽,手里攥着本旧相册,封皮是磨得起球的藏青色。车启动时,发动机的嗡鸣很轻,像怕惊飞了窗沿的麻雀。

王师傅说,这班车跑了八年,比他儿子的学龄还长。"以前没班车的时候,有人坐三趟公交转摩的,拎着贡品走二里地才到园门。"他踩油门的脚很稳,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张阿姨,"去年阿姨摔了腿,我每天提前十分钟去接她,她总说'麻烦',可转头就把煮好的茶叶蛋塞我手里——那是她儿子以前爱吃的。"话音未落,张阿姨突然开口:"小王,前面路口慢点儿,我儿子小时候总在那儿追蝴蝶。"王师傅立刻松了松油门,车身轻轻晃了晃,像在回应一个温柔的请求。

车窗外的景色慢慢变了:高楼退成模糊的影子,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杨树林,新抽的叶子像小扇子,拍打着车窗。车厢里很安静,只有张阿姨的青团香飘过来,混着白菊的清苦。后排的小夫妻凑在一起看手机,屏幕上是张婴儿照——应该是他们刚满周岁的孩子,"等下要让宝宝和爸爸说说话",女孩的声音轻轻的,像落在花瓣上的雨。老大爷翻开相册,指尖抚过一张泛黄的照片:穿布拉吉的姑娘站在槐树下笑,背后是八十年代的自行车棚。

长安园骨灰林清明班车-1

四十分钟的路程,像一场慢镜头的电影。车停在园门口时,王师傅搬下脚边的塑料箱,里面装着热水瓶和创可贴:"有需要喊我,我就在这儿等着。"张阿姨攥着他的手腕晃了晃,青瓷碗里的青团滚了一下,露出里面的芝麻糖馅——那是她儿子28岁生日时,蹲在厨房台边扒着碗看的模样。小夫妻抱着花下车,女孩回头问:"师傅,下午返程是一点对吧?"王师傅点头:"放心,我记着你们呢。"

园子里的柏油路刚浇过水,泛着深绿色的光。我跟着人群往里面走,听见背后有人喊"小王"——是张阿姨,她站在墓碑前,把青团轻轻放在碑台上,转身对王师傅笑:"我儿子说,今年的馅甜了点,刚好。"王师傅挠着头笑,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过去:"风大,阿姨擦把脸。"远处的杨树林里传来鸟叫,像谁在轻轻哼一支旧歌。

下午返程时,车上的人比早上多了些。张阿姨坐在我旁边,手里捧着空碗,碗底还沾着点芝麻糖。"我儿子以前总说,等他赚了钱,要带我们去杭州看西湖。"她摸着碗沿,指甲上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,"现在好了,他在园子里能看见西湖的照片——我上个月把婚纱照放大了,挂在碑旁边,他小时候总说我们的结婚照丑。"车窗外的阳光斜过来,照在她鬓角的白发上,像撒了层细银粉。

长安园骨灰林清明班车-2

王师傅的广播里放着轻音乐,是《茉莉花》的调子。他说,每年清明都要换这个曲子,"以前有个老太太说,她老伴儿喜欢听这个,每次听到都要跟着哼两句"。车经过十字路口时,红灯亮了,王师傅踩下刹车,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云:"你